第019章 因祸得福

上书房的时辰到了,龙骜和陈夕颜相继离开,寝殿中再度恢复了静寂。闫琪尔因脚伤无法穿鞋,只得卧床静养,可奈何长日漫漫,她又生性好动,呆在床上久了,便觉无聊至极,于是托司徒护寻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

寝殿中三足鎏金铜炉中燃着令人安神的熏香,闫琪尔半支身子,斜倚金丝软靠,左手托着充满墨香的古籍,借着透过窗棂的明媚日光细细品读:

今夕何夕兮,

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

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

不誓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

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字一句反复缠绕在唇齿之间,心头渐渐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丝丝缕缕,似喜似悲,似怨似嗔,难以言表。

以前在家中,并未接触过这般拗口的文字,所以些许地方尚不明其意,甚至有些字都是陌生,让她好一阵哑然,

看来在这里自己跟大家的差距还真不是一星半点,要好生用点心,否则真真要被人笑话。

不知不觉间,时光缓缓流逝,陈夕颜下学后又贴心的来此陪了她好一会儿,在入夜时分方才返回清音阁。

“小姐,该就寝了,你脚伤未愈,多休息有好处的。”晚饭过后,司徒护麻利的收拾好一应物品,柔声问询着闫琪尔的意思。

女孩闻言,浅浅的打了个哈欠,转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点头同意道:“的确该睡觉了,这段日子不用早起,想想就好幸福。”

少年无语,走上前细心的帮她整理好被褥,安顿她躺好:“小姐,尽管早起辛苦,但万望日后你可以保重自己,勿要再有所损伤。”

闫琪尔乖巧的点头,手指抓着被子,看向少年漆黑如墨的眸瞳,那里仿若一方幽谭,深不见底,可涌动其中的情谊却是真切不虚,让她心中好一阵温暖。

司徒护微笑着向她道晚安,转身离去,顺手带上了殿门。

闫琪尔望着两扇渐渐合拢的门,下意识的往被窝中缩了缩,此刻屋中静寂无声,唯有床头一盏小小的青纱烛灯闪着微弱的光芒,那些烛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好像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让她有些微微的心悸,突然开始有点想念母亲蝶衣温暖的怀抱,然而转念想到外间应该有守夜的安琪儿,蓦时又心安下来:

与其想象那些有的没的,自己吓自己,还不如马上睡觉来的实际。

子夜时分,整座仪瀛宫万籁俱寂,而一个人影步履从容,缓缓踏进,正是晚归的君炀。

夜凉如水,微风轻轻拂过,带着花园中泥土的气息,少年背着手,环顾漆黑一片的宫宇,略显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已经是入梦休息的时辰,而他却才得空闲,几乎日日的晚归辛劳,或许早已习惯,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不去回忆当年的事!

他是未来的王,从一出生便被赋予了神圣的使命,神族的兴衰荣辱全部维系在他的身上,这担子沉重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意见,关心他是否喜欢现在的生活,是否喜欢这与生俱来的身份!

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爱笑爱闹,喜欢依赖父母的孩子,可日理万机的双亲将他交给一群侍从手中,甚少过问探望,而他孩童心思,以为自己如果足够优秀,便能引起父母的注意,于是每每有了成绩,便兴冲冲去邀功,只为了一句夸赞或是鼓励,哪怕只有平平淡淡的一句话。

可他等到的却是空空如也大殿和父王母后政事繁忙,无暇接见!如此,一次次的失望,渐渐地,他便明白了自己的身份,既非寻常人家的孩童,又岂能奢望拥有平凡的童年!

而身边片刻不离,朝夕相处的侍从对他从来只有敬畏,偌大的宫殿,尽管人来人往,可终究不过他一人而已。

甚至,在他最害怕,最需要双亲的时候,母亲却放开了他的手......

就这样,一颗心慢慢的变得冷硬,他让自己过早的便享受起所谓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埋头于天宫事务,麻痹着神经,直到这仪瀛宫中迎来了两位新成员,而其中之一偏偏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君炀望向漆黑无声梅英轩,想起白日里自己跟师父提出更改上书房的时辰,那老者带着惊疑的神情,似乎是在奇怪一向勤奋的他怎的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弯唇不语,心中冷笑,果然所有人都只道他这位王子殿下勤谨,将来必成大器,却无人知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样简单平常的东西,却是他终其一生都难以把握的。

“老朽可否问一句为什么?”师父迟疑片刻开口。

君炀面无表情,淡然作答:“只是时辰过早,我早已有些吃不消。”

这样的理由,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可真的只是如此吗?恐怕连他自己都还说不清。

夜半的风带着丝丝凉意钻进他的衣襟袖口,少年微勾唇角,神思越发清醒,脚步慢慢挪动到梅英轩门口,一开始的时候,得知父王为他找陪读的决定,他的心中是排斥的,甚至在她们到来后,打定了主意视而不见,却不知不觉的承认了她的存在,关心起她的一切,或许这便是无法割舍的血缘亲情,他到底还是有心的。

他忆起昨晚女孩左脚上那片骇人的赤红,到底还是不放心,于是举步跨过门槛。

寝殿外守夜的安琪儿听到响动睁开眼,看到走进的君炀,一时无措,忘了拜礼,神色慌张的站起来,刚要说些什么,却被少年噤声的动作阻止,只得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熟门熟路的打开寝殿的门,而后悄声走进。

床头处燃着一盏光芒微弱的烛灯,闫琪尔整个人包裹在锦被之中,只露出小小的脑袋,微微蜷缩的姿态,君炀站在窗前,打量着熟睡的女孩,轻轻叹气,

居然睡得这样沉,连屋中多了别人也毫无半点反应,当真心思简单,以为这世上尽皆美好吗?

尽管如此说,他还是打心底羡慕着这样的她,至少,她还可以无所顾忌的做自己!

君炀垂目,动作小心的掀开锦被的一角,露出闫琪尔被白纱包裹的左脚,时间或许有些久,伤药已然透过纱布,星星点点的浮现出来。

少年摇头,回身几步拿来伤药,慢慢蹲下身,仔细轻柔的揭开层层覆裹的白纱,先是检视了一番伤处,红肿着有些发紫的颜色,大大小小的水泡连成了片,当真伤得不轻!

君炀动作麻利却不失轻柔小心,上药,包扎,一气呵成,女孩依旧熟睡安然,没有受到半分惊扰,这也正合少年的心思。

PS:这章引用了越人歌,女主好像已经开始动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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