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身中煌毒
“师兄!”见那人将坠的身影,张良赶紧扶住了萧默珩肩膀的一把把人环抱怀里。无奈那人已经全然失去了知觉,那突然落下来的力道带着张良也和他一起的跌倒在一片雨水里。
少年一把扶起了身边之人的一边轻晃着一边大声喊道说:“师兄,快醒醒!”
再听不到这人声声的呼唤,萧默珩双眼紧闭的躺倒在张良肩头,嘴角那一抹被雨水晕开的血痕显得更为刺痛的映在少年眼里。感觉到那人的正在自己肩头慢慢往下滑,张良只用身体极力的想为他挡去这漫天的雨水。
“有人吗?”少年的带着哭腔声音被风雨拉扯着,再开口便是声泪俱下的无助:“有没有人!谁来帮帮我……谁来帮我救救他!”
这巷子偏僻得奶,见仍是没有回应,张良冷静的思考了一嗅儿后便转身将已然昏死的萧默珩小心扶到了自己背上。他勉力的站起身子,一脸倔强的少年说得格外坚定:“师兄你放心……子房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不会!”
渐大的秋雨刺进了张良的眼睛,纵使感觉到体力越来越不支,他也还是咬着下唇的往前走着。
就在少年浑身脱力的即将倒下之时,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西垣!”见到及时赶来的这两人,张良才一下失声的流下眼泪来。
越姒姜见状也急了,帮着西垣扶下萧默珩才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搞成这样的!默珩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示意越姒姜撑好雨伞,西垣才一脸凝重的搭上了萧默珩的脉搏,随即他便浑身一震的睁大了双眼,嘴唇蠕动了几下可又没说出些什么,反而是仔细的朝四周观望起来。
“怎么样?我师兄他到底是怎么了?”
西垣神情镇定的收回了目光:“你们刚才是不是和别人打斗了?”
“是,但是我们都没……”‘受伤’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张良便想到了萧默珩指尖被箭头划出的的两道伤痕,于是他立马解开了那处丝绢。
看着那一处开始发紫的伤口,西垣才确定的深吸了一口气:“果然没错,他这是中毒了。看萧兄这个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
“你胡说什么?”张良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拽了西垣的手臂就问道:“既然你懂医术的话,那就快救救他啊!”
“我也想救他!但是我没有解药啊。”
张良听罢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回走,越姒姜赶紧拉住他就问:“你要去哪里?”
“找解药。”
“找解药?但是你要去哪里找啊?”
少年一把甩开了越姒姜的手,跑到雨中就冲着天空喊道:“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杀我的话就尽管来杀好了!我不会躲更加不会还手,我只求你把解药给我!求求你给我解药……”
见那人完全失了理智的样子,越姒姜一把丢了审就冲到了张良前面,钳住少年的双肩大声吼着:“你冷静一点好不好!这样胡乱大喊大叫的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对啊!现在还有什么用呢……”少年一派颓唐的低下头:“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因为我师兄也不会来这里……这都是我害的!要是师兄真的不在了,那我也……”
不等他说完下面的两个字,越姒姜抬手就狠狠的给了张良一个耳光。
张良有些呆愣的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说:“你?”
“我什么我!瞧你现在这个急着哭丧的样子,就是本来有救也被你咒死了!说什么‘不在了’什么要死要活的,现在他人不是还没死吗?”
“你们两个到底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西垣很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快过来帮忙,得先想办法护住他的心脉!”
越姒姜闻声拉了张良就在西垣身边蹲下了,她继续撑了伞给萧默珩挡去雨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原本可以用内力护住心脉的,但这毒性太强,我的内力根本不够。”
“内力……”越姒姜为难的皱起了眉头:“可是这个东西,我根本还没来得及修习啊。”
说到此处,张良瞬间想到了什么的开始在怀中掏着什么。直到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漆瓶,他才说:“这是我师伯给的,说是危难之时可以一用!但是具体功效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西垣赶紧接道:“管这药是做什么的,吃下去的情况估计也不会比现在更坏了。我们快来试试!”
“嗯。”张良说着打开瓶子,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却犹豫起来。
“怎么了?”
张良对越姒姜说:“现在这样,指望他自己吞下去是不可能了,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越姒姜明了的点点头,而后看着张良将那玉白色的药丸放入了口中,咀嚼过后才扶起萧默珩下颌的贴上了那人的双唇。
挑开牙关之后,终于舔到了那人凉润的舌头,张良调整了下姿势,慢慢将身体坐直的将口中嚼碎的药物送入萧默珩口中。感觉到他还是没有动静,少年又贴近一点的用舌头摩挲着那人的咽峡,直到挑拨起中间那处软骨之时萧默珩才咳嗽着给出了一些反应,张良赶紧用舌尖推进的将药屑送了进去。
“……咳咳……咳……”
看到那人喉骨处的动作,越姒姜一声欣喜的叫了出来:“吞下去了吞下去了!”
西垣也不再拖延:“现在他体温这么低,就这样淋雨不行。”
“嗯,我们必须先回客栈。”
西垣拉起萧默珩的右手挽在自己肩头说:“越姒姜你撑着伞,我们一起尽快的把人带回去。”
说罢,三人便齐齐行动的消失在一片雨幕之中。
是陆离下的毒,听张良描述西垣就知道刚才他们遇到的那个人就是陆离!看起来嬴政是忍不住要对张良下杀手了,但是陆离竟然伤到了这人。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让萧默珩死!西垣逼迫自己清醒的揉了揉脑袋。就算要死,萧默珩也不能死在这个时候,死在陆离手里!
但西垣很清楚,萧默珩中的是自己惯用的毒药,而这毒药他们都是从不配解药的。
怎么办呢?到底该怎么办!这次陆离居然失手了,若是这件事被嬴政知道……西垣不敢再往下想,他伸手搭上萧默珩的脉门细细的探着,脸上的愁容却松缓了一些。
“怎么样?”
西垣的语气中尽是迷惑:“不知道。”
张良一听就急了的抓了西垣问道:“什么叫不知道啊!”
“这毒性似乎是暂时稳住了,但我对医术也只是略知一二,根本探不明白这样的脉象。不过一时之间,萧兄应该……应该暂时能保住性命。”
再也听不下去这样的颓唐之词,张良起身就要往外走的说:“算了,我去找大夫!”
“你留下来,我去找。”
越姒姜听到这话也拉了张良一把说:“西垣哥哥毕竟是在秦国呆了多年,他对这里比较熟,你还是让他去吧。”
西垣也对张良点点头,起身说道:“姒姜妹子你先在外面守着,让子房小弟马上给萧兄换身衣物。”
说完这一句,越姒姜便和西垣双双离开了房间。直到这一时,张良才卸下所有伪装的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萧默珩周身的衣物全都湿透了,皱巴巴的黏在身上。张良迅速的解开那人腰带,一把连着中衣由他的肩头剥了下来。然而不管他怎么克制,这泪水就是源源不断的流了下来,慢慢在那人刚换上的里衣上晕开了点点水渍。
“子房……”
这声音微不可闻,就像是从喉管中直接挤出来的,但张良还是全身一震的握住了那人的手:“师兄!你醒了?”
即便是想睁开眼睛,那人也显得极为费力的样子,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就像是捕不到空气一般。萧默珩稍稍理了下思绪就明白那箭头上必然萃了毒,如此想来那人必是要置张良于死地。于是他开口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张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摇头,那副分明很是难过的样子反倒叫人看了更担心。
“师兄?”见那人像是要起身,他便马上在床沿上坐下的顺势将萧默珩扶至了肩头,“师兄,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管张良的劝说,萧默珩搭上少年的腕子就为他把起脉来。仔细确认过后,他才抬头冲张良笑了笑说:“还好……你没事……”
见那人分明是一副喘不上气的痛苦模样,张良心中一酸,赶紧抹去了将要流出的泪水对萧默珩说道:“师兄放心,西垣已经去找大夫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张良也不知道萧默珩有没有听清楚,后来又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也不见那人回应。直到外面响起越姒姜的叩门声时,少年才感觉到了一丝由那人身体传来的颤抖。
越姒姜合上门,见张良一脸浓重的样子她也并不说什么,只是跪在床边安静的打量着这两人。
萧默珩的意识越来越清晰,而那种难忍的疼痛也跟着越来越强烈。不想让他们担心,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无力的一面,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感觉到怀中之人越来越不对头,张良紧张的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很难过?”
萧默珩下意识的摇摇头,但右手却不自觉的移到了自己的上腹部,紧紧抓住床褥的另一只手分明显示着这人正在极力忍耐着痛楚。
“要不再试试你师伯给的药?”
张良摇摇头:“不行,师伯说过,那个丸药只能每个六个时辰服用一次。”
被他这么一说,越姒姜好像完全没有注意的一个‘啧’声:“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西垣哥哥也没回来。”
“唔……”
看萧默珩伸手捂住了嘴唇,越姒姜立马会意的取来的放在一边的漆盒,果然那人俯身便开始呕吐起来。女孩不知所措的和张良对了一眼,而后起身端了一碗茶在旁边等着。
本来这些时日忙于赶路也没怎么吃东西,即便是将胃中的食物吐了个干净他也还是无法抑制这种强烈的恶心感。
见他已经吐不出东西,少年才从越姒姜手中接过那碗清茶的让那人漱过之后,张良马上婉言问道:“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无奈萧默珩根本就没有力气说话,他全身的重量几乎都是被张良撑着。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全身的疼痛感也越来越剧烈,甚至连视野也慢慢模糊的暗下来。稍稍平静一点的身体又开始翻涌,忍耐之下才刚尝到一丝腥甜的萧默珩便神识不清的呕出好些血来。
“师兄!”
这下看到床褥上迅速漫开的血迹,张良和越姒姜都完全慌了神。
女孩拿了剑就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大半夜的又下着大雨,恐怕西垣很难请到大夫。你在这里好好守着,就是逼我也要把大夫押来。”
少年已经无力说太多,只是敷衍了一句:“我知道。”
不等越姒姜离开,张良便双手一拢的抱紧了怀中的人。然而萧默珩似乎又经完全昏厥了过去,看着他越来越不妙的脸色,少年也能想象那人正在遭受的痛苦。
越姒姜转身:“你放心,我们一路上遇到了这么多都过来了,默珩一定会没事的。”
可他真是讨厌这种感觉……除了在一边看着,除了在一边守着,自己居然什么都做不了!
少年真是不明白他还有何骄傲的资格,他此时真是分外憎恨往日里那个自信凌然的张良!
“师兄……”他又哭了,原来他也可以流下这么多眼泪,“请你不要丢下子房一个人……师兄,我不要!”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厉师伯的那处温泉中,在上一次自己以为这人即将死去的时候,萧默珩曾经问过他的话。
“你说,到底……什么是死呢?”
“就是,永不相见。”
张良只叹当时自己的年少无知。永不相见……这实在是,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