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依不饶

他从未跟她说起过家里的情况，她也没有问过，这是第一次他和她讲起最爱的外婆，那个爱做菜的老人，她想起来她的外婆，据说是得病去世的，那时她才1岁，根本没有印象，只是长大后在照片中看到那个和妈妈几乎一样的女子，在照片中笑的灿烂明媚。

他亦没有问过她现在的处境，她也没有说她如何被继父的孩子排挤，落得如今孑然一身的地步，他只是那样温暖的陪着她，白天和她跑遍L市的大街小巷，吃遍各种小吃，晚上两个人笨拙的做饭，然后依偎在沙发上看电视，偶尔到对门的杜妈妈家蹭饭。

这样便像极了一家人，他不知道，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有温暖的家的感觉。有他的陪伴，每一分每一秒都幻化成幸福的形状。

门铃响了。王子杰笑道，“杜妈妈终于想起来她的牡丹了。”

龚祝瑜也笑了，“赶紧去给杜妈妈开门。”拿起茶几上的十字绣，用手描摹那牡丹的骨架，感叹杜妈妈竟然有这耐心和细心，她自己是无论如何绣不来的。

王子杰打开门，看着门口的女人，陌生的，也是熟悉的。看见她，就像看见了二十年后的龚祝瑜。

于是紧张了，结巴叫道，“阿……姨。”

陈玲吓了一跳，后退一步看门牌号，确定没错，又看向王子杰，确定不认识。

龚祝瑜听见王子杰叫那一声阿姨，赶紧放下十字绣奔到门口，“妈，你怎么来了？”

陈玲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陌生的酗子，心里有了几分了然，脸上带了笑意，走进去，“我的家我为啥不能回来。”

龚祝瑜跟着她的脚步，随她坐在沙发上，指着也跟过来的王子杰，介绍道，“妈，他就是我在大学交的男朋友。”

王子杰赶紧自我介绍，“阿姨好，我叫王子杰。”

陈玲上下打量他，笑了，“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龚祝瑜并王子杰不好意思的低头。

这时门铃又响了。这次确凿是杜妈妈。

“哎呀，你还活着呀。能回来一次真不容易。”杜妈妈进来一看见陈玲便呛上了。

陈玲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和她一唱一和，只是愧疚道，“最近，挺多事儿。”

杜妈妈哼一声，不依不饶，“大过年的把她一个人扔在这儿，你可真是她亲妈啊。”

陈玲此时更加愧疚，也低下了头。

“杜妈妈你别这样，我是自己坚持要回来的，跟我妈没关系。”龚祝瑜连忙帮陈玲解围。

杜妈妈紧接着又哼了一声，狠狠的瞪了陈玲一眼，便拿起茶几上的十字绣气势汹汹的走了。到了自己家嘴里还在嘀咕：还真当我是傻子啊，哪个有亲妈亲爸的孩子会深更半夜的蹲在门口哭成那样。

陈玲的脸上现出悲伤，龚祝瑜挽了她的胳膊，“妈妈，我饿了，你带我们出去吃点儿好吃的吧。”

定下来去L市很出名的一家以做私家菜着称的酒楼，刚好离家不远，于是便走过去。

龚祝瑜挽着陈玲，母女俩走在前面，王子杰跟在后面。

“对了，妈。叔叔现在没事了吧。”

“好多了，刚从医院回来，在家养着呢。”陈玲说着，忽然红了眼睛，“小瑜，妈对不起你，让你有家归不得，你离开的这几天都没有给你打过一个电话。”

“妈，没关系，我已经不小了，知道怎么照顾自己。”

“我一直不敢给你打电话，我怕听到你的声音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以前没能给你一个温暖的家，我一直很介意。我以为嫁给老张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没想到反而更糟了。说实话，你有没有恨过妈妈？”

龚祝瑜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或许时间长了会有一点点的怨吧，可是他那么早的就来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觉得孤单，反而很幸福。”

那个他自然是指王子杰。听她这样说，陈玲的心中稍微有些安慰，“看得出来，他对你还不错，人看起来也比较实在。是个可以依靠的人。”

听得陈玲这样高的评价，龚祝瑜心里很是开心。

“可是，再过三天就是除夕了，他总归要回去和家人团聚的，到时候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一个人，也挺好的。”他不可能一直陪着她，她是知道的，可是今天被陈玲挑明，她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在他给予了那么多的幸福之后她又该如何熬过一个人的凄凉。

“我想好了，要不你过来跟我一起过年，要不然我回来跟你一起过年。”

这真是一道无解的命题，跟陈玲回去，那个叫张倩的女孩不知会闹出怎样的天翻地覆，叔叔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她要是跟着陈玲回去，无疑是火上浇油；要是陈玲回来陪她一起过年，她倒是如愿了，可是北城的那个男人，刚出院，身体本来不好，女儿又十分不懂事，又要承受着对她的愧疚，如果陈玲再一走，真不知会发生怎样的状况。

想来想去，只有她是问题的症结，如果没有她的存在，大家都会好好的。

于是撒了一个谎，“妈，你陪着叔叔好好过年吧。我去舅舅家。舅舅前天就打电话叫我过去呢，说好了这两天就来接我。我也挺想他们的，还有表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事实是，她前天接到舅舅的电话，问她要不要过来跟他们一起过年，她也撒了一个谎，说自己在妈妈那儿挺好的。舅舅便也没有再勉强。

“哦，这样也好。”陈玲不是没有想过把龚祝瑜托付给自己的弟弟，可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便强制掐掉，不论有怎样的苦衷，她无论如何是没有脸面开这个口的。现在既然是龚祝瑜自己愿意，她也无话可说。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一个办法，而且她也清楚龚祝瑜在弟弟那儿比跟着她好多了。这简直是一定的。

到了酒楼，落座。点了几个店里的招牌菜。各自吃着，话反而不多。只听见陈玲断断续续的问道王子杰的家庭情况。

“家就在林城？”

“嗯。”

“父母都还好吧？”

“嗯，挺好的。”

“那，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爸爸是公务员，妈妈身体不太好，在家养着。”

“哦。”陈玲了然，这样看来这个男孩子的家境虽然一般，不过倒是极安稳的，自己女儿嫁过去也还不错。

龚祝瑜也是第一次听王子杰说起他的家庭，有点担心陈玲像电视上的丈母娘一样提到车子房子票子的事情，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却见陈玲只是点到为止，再没有问了。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这些年小瑜跟着我可以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对不起她，可是却无能为力，看得出来，她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好好对她。不是我做母亲的自夸，她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子。”龚祝瑜去洗手间的空当，陈玲忽然语重心长的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