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杀戮
“姑姑,姑姑。.”小丫头小跑着进门,满眼惊恐地说:“不好了,不好了,楼下来了好多官爷,要挨个检查——”
还没等她将话说完,珍娘早已出了房门。
小丫头就憋着一口气,一脸通红地傻站着。
“如何检查?”清歌一边拉住也要跟着出去的许蔓,一边取来帏帽给她戴上,又轻轻推推她。
“哦,让咱们都到大堂接受检查。”小丫头一下子反映过来,急急忙忙地回答。
“到大堂检查?你没有说这是忠勇侯府家眷?”清歌回头瞪了她一眼,一下子没有拉住许蔓,见她已经几步走到楼道口,急忙追了过去。
小丫头急急地冲着她们的方向:“可是,清歌姐姐,下面那些官爷说有杀人嫌犯误入客栈啊,不配合的都被杀了。”
想到门口那些被官差用刀砍伤,流着鲜血倒在地上的人,她全身不禁抖索起来,几步跨到楼道口,早没了清歌的身影。
※
客栈一楼正堂大厅里,百十平米的高敞空间,稀稀疏疏站了几人,清一色的黑衣侍卫打扮。
门口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站了普通老百姓,一群衙役将客栈大门掩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器宇轩昂,站姿笔挺,极有纪律性地排成方阵,没有丝毫衙役的慵懒,极似经过正规训练过的军士。
“官爷,小民这里做的都是些正规生意,哪有您说的什么杀人嫌犯啊?”客栈老板点头哈腰地诉苦。
“难道杀人嫌犯都在自己的脸上写着我是杀人犯这几个字?”一个衙役领头呵斥道。
“这——”客栈老板只能乖乖地退到一边。
“不用这么多废话,这些全部是昨日住进来的?”那领头扫过陆陆续续站在眼前的男女老少,有些怀疑地开口。
“一共四十三人,这是小店的账簿——”掌柜恭恭敬敬地拿过一本账簿递给他。
“……都没有姓谁名谁吗?那你们怎么向属官报道?”侍卫略略扫了一眼账簿,有些不满地道。
“大人明察,原本小店也是要登记路票的,只是年初朝廷下达了布告可以户为路票凭证,所以小人就只是登记了户主。”
大新朝建立以后一改以往的户主制度,凡是个人也能作为户主,只要有官府颁发的户籍和路票,就能立足,意在瓦解氏族势力。.可是年初,朝廷又突然恢复了户主制度,但凡要自立门户或者四处行走,都必须有族人作为保证。
“为什么这三楼整层楼十几间客房,甚至还有能够住三至四人的套间,却只登记一个林氏?”
“哦,这个是忠勇侯府林家小姐及仆人,就登记了林氏。”
珍娘刚刚走到大堂入口,就听到了掌柜的提及林家小姐,这肯定是指她们了,虽然沈家是林家姻亲,林家小姐却不会隔三差五来到湖州,一来路途遥远,二来林家小姐向来金贵,自是瞧不上湖州,整个湖州城里也就自家小姐算作是忠勇侯林家小姐了。
“报,堂里的人,未发现受伤的女人?”
受伤?还是女人?脑海里浮起刚刚回来时映红从许蔓屋里拿出的带血的纱布……
珍娘赶紧止住脚步,正待转身回去,迎面撞上正朝这边赶来的许蔓,二人撞了个正着,捂着头齐齐惊呼出声。
珍娘最先反映过来,一下子靠近许蔓,伸手点住她的哑穴,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小姐,委屈一会。”
许蔓只来得及抬头看了珍娘一眼。还未等她站稳身子,已有侍卫将二人带了出去。
“奴婢拜见官爷。我们是忠勇侯府家眷,这位是我家小姐。”
许蔓刚刚走出过道,还未来得及踏进大堂后门,就见珍娘对着那领头的衙役行了大礼。然后她几步走回来,挽住许蔓的胳膊,又对着那领头说:“婢子的小姐自小不会发声,还望大人谅解。”
许蔓配合地对着那衙役行了福礼。
那衙役眼角都未曾瞟过她们,挥了挥手,自有人将她们赶到屋角。
后面陆陆续续地来了七八人,三男五女,都被赶到了屋角。
那衙役一脸烦躁地扫过大厅里的人,又低头看了看账簿,冷冷地对着掌柜的开口:“可齐了?”
“没。”掌柜扫了一眼珍娘的方向,战战兢兢地回答:“还有林家的两个丫头和本道胡参事家女眷。”
有几名衙役冲进后面院子和楼下客房,又有几名女子被撵到了客栈大堂,其中就有清歌和映红,二人头都不敢抬起,默默地站到了一边。
“禀,客栈里已没了人。”衙役对着领头的回禀道。
领头却不回话,反而冲着大堂角落走去,恭敬谦卑地说:“公子,你看?”
顺着他说话的方向,许蔓撩开眼角匆匆扫了一眼,只见靠窗的四方桌旁边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横眉肃目,脸色苍白,一身白色锦袍似乎都比不过那脸色的苍白。
“哼。”冷冷的男声轻轻传来。
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啪啪啪——
随着苍白少年双手击掌三下,客栈外走进来一个青年儒生,样貌俊逸,身段瘦弱。
他一一走过众人面前,将每一个人都仔细打量,像挑氧物那样,将一些人留下,一些人都赶出客栈门外去,又不能立刻离开,只能站在那街道两旁等候。
等候?
等候什么?
许蔓担忧地扫了一眼被赶出去的人,正好看见几名官差在拖动两名仆妇打扮的女人尸体,地上划过长长的鲜红色的血迹……
她赶忙低下头,掩饰眼里的震惊和惶恐,放在衣袖下的手却是不听使唤地发抖。
留下的都是女子,而且是十几岁的少女居多。
“这里面都没有?”苍白少年柔声问着那儒生,完全没了之前的冰冷疏离。
许蔓一阵恶寒,难道这公子是断袖?真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不由牵着嘴角不可思议地勾了勾。
“啊,小姐——”珍娘尖利的惊叫声响彻耳际。
还未等她将笑容收起来,一股大力冲着自己而来,心口被狠狠撞击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胸口火辣辣地疼。
“噗——”许蔓被珍娘扶助,勉强将身子撑了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那清的发亮的地砖上。
“小姐,小姐。”珍娘一边将她靠在自己怀里,一边就要伸手进袖袋掏天山雪莲参养丸。
许蔓眼快地拉住她的手。
“哼!既如此,宁错勿纵。”冷冷的男声在头顶传来。许蔓却不敢再抬头打量。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抽气声,接着留在大堂的女人们吵杂的哭声响彻屋顶,那站在街边人们更是惶恐,生怕牵连到自己身上,纷纷散去。
“可是——”默默站在少年身旁的儒生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
许蔓猛地抬头,只见那儒生正瞪大眼睛哀怨地望着少年,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那少年令人请了出去。
是她!“红枫馆”内的那位夫人!
即便没有看见正面,许蔓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不,不,我是良民,胡家家眷也是良民,二皇子殿下饶命,大人饶命,我们是胡——。”一位四十出头的男人跪在客栈门口,大声哭诉。
“原来是二皇子。”
“那可真是贵人。”
“二皇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着男人的声音传开,客栈内外响起了此起披伏的惊呼,街边那些尚未散去的人们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啊!二皇子殿下饶命!”
“不,不,我不死。”
“为何?我,我没犯法。”
“小姐,小姐。”
大堂内的女人们一下子沸腾起来。 她们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场面一时有些乱了。
珍娘和许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深深担忧和惊恐。
“馨儿素来听闻家父赞扬二皇子殿下向来爱民如子,贤德宽厚,想必是奴家这位管事年老昏乱,胡说八道……”一道轻柔的声音颤抖着开口,压过了那些惨叫,在空旷的大堂内显得十分突兀。
许蔓抬头,正好见一位聘聘婷婷的少女跪行着到了门口,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爱。
“不,不,小姐,老奴曾跟随老爷到京都述职……有幸见过二皇子殿下真颜,这位就是啊,赶快,快快求了殿下放了咱们……”跪在门口的男人见到少女,激动地爬行过来,欢喜地有些与不成句。
“老伯糊涂了!你日日在家里发癔症,家母不认你为胡家卖命几十年,此次去往京都,特地将你带上,打算在京都寻得名医为你治病……老伯还是同馨儿一道向这位官爷,向皇家赔罪!”自称馨儿的少女直起上半身,义正言辞地指着跪着的男人怒斥。
男人被自家小姐一阵怒斥,虽倍感委屈,却不敢再申辩。
“呵呵呵……”苍白少年如同听见什么好笑的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样的笑声轻盈悦耳,听在耳里,心里极熨帖,想必发笑之人也是心情愉悦的吧。
“让她们痛快些吧。”
就在大堂内所有人认为能够逃过一劫时,少年似乎笑够了,淡淡吩咐一句,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