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发现
“小姐，这就是那住在翠竹苑隔壁的红枫馆里的那位丈夫。.也不晓得他的夫人在不在？”清歌回过神来，见许蔓也炯炯有神地盯着对面酒楼前的男子，絮絮叨叨。
夫人？是了，也不晓得最后他们怎么解决的？
当然，这他们指的是那个真正的丈夫和他的夫人，而非眼前这叫做灏景的男人。
想到这里，许蔓眼前似乎又浮现那天夜里将自己护在身后的他，心里微微发热，嘴角不自觉地上钩。
清歌看着微微笑起来的许蔓，今天的小姐终于不再苦大仇深的模样了，也跟着笑了笑，说：“小姐，要是那位夫人在就好了，也不知她还会不会穿那件紫霄纱什锦罗百褶裙，真的很漂亮，小姐可以先看看那紫霄纱什锦罗锦缎，及笈那日小姐会穿着这样的紫霄纱什锦罗礼服……”
许蔓一脸柔和地望着叽叽喳喳的清歌，大概但凡女人都喜欢华衣美服，自己突然也有几分期待看看小丫头嘴里再三提到的紫霄纱什锦罗锦缎了。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样站在窗边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等着看那位夫人，似乎很确定对面酒楼前那男人等的就是他那位天仙般的夫人。
可是等了足足一顿饭功夫，酒楼对面还是只有那个男人一直守在那里。
许蔓昨晚一直处于惊惶中，白天虽说睡了会，却又晕马车得厉害，此刻，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地来。
清歌虽然趁着许蔓看书空挡休息了，却好不到哪里去，也是一副懒洋洋困乏模样。
主仆二人终于熬不住，关好窗户，转身准备回自己住的三楼天字甲号房间。
“救命——”短促而尖利的喊叫突然从对面酒楼里传来。
二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许蔓回身躲在关上的窗户后面，通过窗棂上雪白高丽纸缝隙瞧去。
只见一个小厮模样的少年踉踉跄跄地从酒楼里出来，一辆青帷四轮双轴马车恰到好处地停在走得歪歪扭扭的少年面前， 车辕上坐着一位用大半个竹笠遮住面容的马夫。
车上下来一个儒生打扮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扶上马车。
望着那儒生羸弱的背影，许蔓心底生出丝丝熟悉之感。
马车缓缓从面前经过，快要通过许蔓所站的地方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猛然扯下竹笠，直直地朝许蔓站立的方向看来。.
一张清俊朗逸的面容陡然清晰地展现在许蔓眼前，正是之前站在酒楼面前徘徊了很久的那个叫做灏景的男人。
“啊！”许蔓惊叫出声，一霎那间，她反应过来，原来那马车上下来扶着少年上车的羸弱儒生正是红枫馆中的那位夫人。
许蔓还未能从震惊中醒过来，耳边呼呼地传来箭矢飞过带起风发颤的声音。
尚来不及反应，许蔓觉得身子一斜，重重撞在窗下太师椅上。
顾不得身上被撞的疼痛，急急回头望去，清歌右手被利器割伤，鲜血咕咕冒出来，将她鹅黄色纱衣染得璀璨夺目。
两三米处的地板上赫然插着一根白羽箭，那箭羽还在高频率地抖动。
她被眼前的这一幕震得魂飞魄散。
清歌许是被吓的蒙了，双眼瞪得大大地望着许蔓，甚至顾不得自己流血的伤口。
许蔓最先反映过来，急急地拉着她出来房间，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赶紧找来药物纱布等物给她处理伤口，幸好只是擦伤，伤口并不深。
清歌困的厉害，许蔓强逼着她就在自己房里躺下。
许蔓却是睡不着，坐在桌边想着看见的那叫做灏景的男人和那位夫人，从他们那鬼祟的样子就知道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也不知他怎样了？那晚，他说让自己带他回京都，难道是遇到什么不能解决的麻烦了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时间过得却极慢，似乎很久了，却还未过子时。
原本一向安静的夜里，镇上却突然断断续续来了许多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风尘仆仆地往湖州城赶路。
有那深感疲惫的，索性敲开客栈或酒楼的门，或住下天亮再走，或吃上一顿热喷喷饭菜再走。
因许蔓她们住的是全镇最大最好客栈，街道对面又有镇上最好的酒楼，自第一个人将客栈伙计喊醒后，这里没多久就如白日那般热闹起来。
许蔓为睡熟了的清歌轻轻掖下被角，望了一眼那博古架上的沙漏，已是子时三刻，珍娘还未回来，妙舞也不知去了哪里。
起身轻手轻脚地打算挪到窗前看看外面情形，又想起之前清歌受的那一箭，心里有阴影，又坐回来。
她也想过直接打开门去到楼下大堂看个究竟，可是想到自己身上一副世家千金打扮，又是深更半夜的，遇上歹人就不美了。若是男子就好了，没有这许多顾忌？
想到这里，眼前一亮，是啊，自己也可以扮成男子啊，这身体本就高挑瘦削，虽然之前扮小厮被那书店小二认了出来， 不过只要自己注意点，只是装着找客栈老板要点茶水什么的，不与人接近，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于是，许蔓找来之前与清歌一起在成衣店买来的小厮衣裳换了起来，又将头发完成一个发髻在头顶，学着别人样子找来头巾带上，还特地在脸上胎记的地方敷上厚厚的白粉，显得不那么吓人。
她看着镜子了俊俏的小厮，笑了笑，将房门关好，却有些犯愁。
原本珍娘打算租间院子，奈何昨日到了镇上实在有些晚了，就选了这间客栈最好的房间，有一个小嗅客厅，还有单独的盥洗室。虽然这间房间是客栈最高的一层楼里，相对安静，珍娘还是谨慎地包下了这一层楼。
许蔓带着清歌住了中间的房间，丫鬟仆妇们则住在最靠近楼道的房间，她蹑手蹑脚地顺着没有人住的一边过道走，偷偷绕过丫鬟仆妇的房间。
刚刚下完三楼的楼梯，还未出拐角，也许处于心里阴影，许蔓情不自禁地憋了一眼二楼临街的天字乙号房，那里正是清歌傍晚清歌中箭的房间。
就是这一眼，许蔓又差点惊叫出声。只见之前在客栈对面站着的方灏景匆匆进了那个房间。
她紧紧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站在原地，不敢弄出一点声音。
幸好珍娘将三楼整层都包了下来，一般不会有人上去，因此店老板为了省钱，也就并未点亮三楼楼梯的灯，自己这样站在这里，只要不发出声音，想必不容易被人发觉。
此刻，她真的宁愿这身体就不会说话，若不是傍晚自己的惊呼，也不会连累清歌中箭。
不对，许蔓觉得很疑惑，人人都说原主是无声无貌无德的，那她这十几年又是如何做到不说话？当然，整日不说话并不难，可是如现在这般，要是遇见紧急情况或者意外危险，怎么能不出声？
“……一伙黑衣人潜进沈府，一刻钟后，又一伙黑衣人潜进沈府……一炷香之后，仅有几名黑衣人护着一个发须皆白的佝偻老者出沈府……到戌时末，一队军士打扮的人冲进沈府，又慌慌张张出来，如临大敌……”
随着脚步声缓缓响起，有人边说话边一一打开二楼那些不曾亮灯的房间。
这是一道有些刻意低沉的公鸭嗓子，许蔓说不出的怪异，就像那些十七八岁高中生变声的那种声音。
许蔓心里好奇，却不敢弄出丝毫动静，更别说伸头出去看看谁在说话了。
“这些未曾有人居住的房间都没有痕迹，只有临街的天字乙号房内有淡淡的血迹。”另一道声音响起，许蔓很清楚地分辨出这是方灏景。
临街的天字乙号房？
那不是之前清歌中箭的房间？
难道他们在找自己？
要灭口啊？
许蔓心里恶寒起来，后背都被汗湿了，衣服粘在背心。
“难道在三楼？”
随着话音落下，许蔓清晰地听见脚步声越来越重，看来人已经快走到这边了。
这客栈从一楼大堂上来就是二楼的客房，穿过二楼的房间的过道，才能到去往三楼的楼梯，正是许蔓正站着的地方。
现在怎么办？
那说话如公鸭嗓子的人想必是之前从对面酒楼踉踉跄跄出来的小厮打扮的少年，一看就很厉害，而那叫做灏景的也是会武功的样子。
感情让自己赶紧跑回房间，可是楼上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仆妇，保不准被这二人一锅端了。
理智却让自己不能发出一丝动静，说不定还有机会，毕竟大户人家习惯留灯睡觉，三楼所有房间几乎都留有灯，一看就是有人住的。二人只是查看了没有人住的房间……
正在许蔓天人交战瞬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也不知是否这身体常年不开口的缘故，听力倒是特别好。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到楼道转角自己站着的地方，许蔓顾不得其他，正打算拼尽全身力气朝二人中间冲出去，毕竟二人尚未发现自己，自己若是冲出去，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借着这个空隙，只要能冲到大堂内，就有其他办法……
“店家，店家，哪里有医馆？”
楼下传来一声娇蛮的叫喊传遍了整个客栈。
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转了个方向跑下楼去了。
许蔓一下子泄了那股硬撑的劲，软软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