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惜别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儿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厢房内，晦涩的灯光，案桌上，都是写满字的纸张，窗外微风拂过，一张张吹落地面，写的只有三个字：文定楠。我左手托腮，右手仍执笔，眼望窗外，不远处，是我跳蝶依舞的地方，思绪飘然，是何时，我对楠少爷种下情思？

依稀记得刚来文府，我总是坐在荷塘边哭个不停，“娘亲，爹爹，爷爷，你们在哪里？你们不要我了吗？”

“不要哭了，你的亲人都到天上去了，他们是不希望看到你哭的。”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来到我身旁，我抽泣着看看他，那对清澈的眸子已铭刻我心，眼光是那样温柔，“来，”他向我伸出手，我迟疑，却还是把手递上，刹那一股暖流从手心传来，他的手好温暖，他拉我起来，认真地帮我擦掉泪水，眼里似乎充满心疼，“我叫文定楠，以后我会照顾你的。.”我对上他的眼睛，点点头。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相见，此后，他一直像兄长一样照顾我，而我，也把他当成最亲的人，甚至，幻想与他相伴终生。

猛然收回幽思，才发现双颜冰凉，用手拂泪，起身步出门外。

忽然，檐栏边闪过一个身影，“跟我来！”拉起我就跑。我一惊，看着他的背影，如此熟悉，身躯凛凛，英姿飒爽，不是他是谁？

他一口气带我来到后花园荷塘边，看我气喘不止，他伸手轻抚我的脊背，我渐渐平复过来，抬眼看他，却发现他依然紧握我的手，脑海里依稀闪现十年前的那个男孩，拉着我的手许诺要照顾我，如今还是在这个荷塘，他的手变大了，能把我的手包围，依旧温暖。

“我们一起走好不好？”我愕然：“什么？”他注视着我，朗目略显疲惫，似乎许多忧愁，又有些许犹豫，猛然低头，放开我的手，转身望着荷塘，月色下，有几朵荷花亭亭玉立，荷叶满塘。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知其然，低头扯袖。半晌，他回过头，双手轻搭我肩上，“没什么，再跳一支舞好吗？”声音似乎略带哽噎。我迎上他的目光，有些淡然，眉头微蹙，轻轻地点点头。他从怀中掏出竹箫，一个悠扬的起音吹响。

我转身，侧首看着他，甩开长袖，倾身起舞，如莲花般花开瓣颤，袖若流水清泓，裙如蝶翼轻飘，纤腰灵动，回眸相视，他始终注视我，目光却晦涩难懂。一曲舞罢，身转回红袖，曲愁敛翠钿，我依然欠身一躬。

许久，他依旧凝视着我，眉锋紧蹙。

“楠少爷，”我想说出我的疑问。

“以后，叫我定楠。”他转过身不再看我，“到王府后，一切保重，若是……”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复而又望着面前荷塘，“若是有难事，就遣人告诉我，我会去看你。”

“我送你回去。”他没有再拉我，独自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跟着他，踩着他走过的路，看着他有些黯然的背影，纵有千言万语想问他，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段路很短，到了我的厢房门口，他却仍然不再看我一眼，右手一挥，示意我进去，随即转身要走。我依旧沉默，低头步入房门，回身关门时，却发现他已转过身朝我的方向，我木然，欲言又止，他轻叹一声，转身拂袖而去。望着他的背影远去，许久，我关上门，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