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闯御书房 冒死进谏2
“正因她是朝中元老，断不可轻饶！”尹天启横怒断了他的话，愤愤，“不得宣召擅闯御书房，眼里可还有朕，若是放任不置，传出去众臣如何看朕！”他语消片刻，一旁侍卫统领上前言禀，双眸顿犀，寒意覆彻，“好、好得很……”字咬重音。.
“你竟然…竟然在太极宫用武，堂堂刑部侍郎居然在天子眼下用武挟兵，云紫娟，你好大的胆子！可是要依言‘逼反’？”就算知她并无谋反之意，就算知纳兰朔所言在理，可她偏选了这极端方式，触怒龙威，逆麟犯上，罪责何逃。
云紫娟见龙颜怒，顷刻之间，一旨下，自知此举自寻死路、罪重，甘愿领旨谢罪，面色从容，不惊不乱，恭声道：“草民谢主隆恩！自古文死谏，武死战，惯例。但求圣上允许草民予纳兰家一句话别。”
云紫娟无视周边利器险境，屈膝面向纳兰家人，愧疚难免，简言顾虑：“旧日‘罪臣’死不足惜，但求瞑目，故，不许任何人为吾求情，否则吾魂坠千层狱，永不得安心，”她言毕，转而面向那抹明黄，跪拜后，缓缓起身，束手待擒，“谢圣上恩准。”
赵凌渊闻琉烟匆匆来报，只道纳兰寂等人跪太极殿外为子衿求情，方听其道完旋即搁下手中之物，急往太极殿，可当真至了殿外却稍是迟疑，唤过刚刚自殿内退出来的宫娥，细细将殿内一干事情问询清楚，现在贸贸然跑进去，非但什么都帮不了，说不定还惹得皇帝哥哥更为恼火，可要是不进去，没人劝着，他又怒火重重。
赵凌渊命人取茶点而端其入殿，内剑拔弩张之势着实令心弦绷紧，知晓今日之事绝非小可，绕开众侍卫，看过那跪与殿中一众人，终在那人身上停留一阵转而看向座上明黄，将手中物交予近身而来侍从，行礼而曰：“凌渊参见皇上，”略顿，复又言，“方才来时听宫女们说，皇帝哥哥一直忙着处理国事尚未用过午膳，故而弄了些皇帝哥哥爱吃的东西，给皇帝哥哥送来，只是，似乎……”
日头西移，纳兰半夏不觉已跪了许久，耳边寂静无声，再加之金芒潋滟折入瞳底一片明晃，直叫人昏昏欲睡，后见大哥急来，心下又安稳了几分，大哥他们三人一起面圣，定不会出太大纰漏，便尽数缓了担忧之情，跪着打起瞌睡来。
纳兰半夏蓦然聆见纳兰眠一声低呼，精神为之一振，抬眸却见紫娟嫂子步入御书房，诧眸望阿眠，才得知方才有内侍传旨惩戒纳兰一家，紫娟嫂子竟按捺不住冲了进去，自己又惊又忧，却也不敢妄动，忐忑候了须臾，郡主又至，虽是松了口气，可因着方才的事也不敢全然放心，趁着周围侍卫不甚在意，跪着悄然向门口挪动，望能自那门沿缝隙觑个一二，围观清楚。
尹天启闻一声泠脆止了箭拔弩张的形势，拂袖负后，稍压了怒意，拧眉沉声：“凌渊，现在不是时候，先出去。”
赵凌渊暗自沉下口气，不再像平日那般乖乖听其语，索性亦跪于殿内，娓娓而道：“虽不知晓为何这殿内会如此一番情景，只是，在殿内众人皆是皇帝哥哥的臣子，是大曦的臣子，不说远就是寿宴之时，皇帝哥哥亦曾夸赞过，今日即使是其有过错，也望皇帝哥哥能给予其一机会改过，”她敛首，略顿，复语，“凌渊知晓，后宫一些事情使得皇帝哥哥心中忧恼，今日凌渊并非为求情而来，只是纳兰子矜既已经被罚，今日纳兰家亦前来甘领皇帝哥哥责罚，各中厉害众人皆知了，皇帝哥哥可否消气，不再追究……”言落，她抬首静望其。.
“朕倒是不想追究，责罚也已下，可你瞧瞧云侍郎说的话，”尹天启愤愤然，抬袖颐指殿下一众跪影，“君逼臣反，恩？还用武挟制殿内侍卫，朕倒不知，云侍郎还有这等好武艺，使在这太极殿，倒也不屈才了。”
尹天启讽屑染眉，眸沉深意，随即侧而阖目，叹了一口浊气，复而启言：“尔等可还有话要说？”
赵凌渊心想，“君逼臣反”，这难怪他会如此气愤，在这个时候说这个确实不妥，视线在云侍郎与殿内侍卫来回，听得到殿上那人叹气声，轻咬下唇，说道：“皇帝哥哥，所谓关心则乱，云侍郎方才那番言辞想必是因心系家人所以才会口不择言，皇帝哥哥莫要因那一番气话而气恼伤身，”她说时转而看向云侍郎，接着问，“云侍郎，方才一番举止一番言辞皆是你心急心乱所致，是不是？”此刻其一言一语，不再只是其一人，更牵连纳兰家，只望其莫再逆了龙鳞触帝之怒。
云紫娟初闻上座之人言语间那声沉叹，倒让自己顿觉惭愧，不忠不敬，不配为臣。圣上出身帝王，稳握江山，百姓拥戴，自可一言九鼎，定人生死簿。为臣者唯二路可行，忠而恭则富贵荣华， 反之，惹祸上身，迟早落地网天罗。
云紫娟恭声又说：“不过，纵使此刻被圣上千刀万刮，草民绝不会对自幼崇信的明君还手。就算身负重伤后，若逢圣上遭人行刺，草民定舍命护主，不枉此生。”莫道，文官忌武？她暗揣测，只怕惹得澜月宫一场风波，不如将矛头转向。
“未曾有规，文官不得习武。官场本险象环生，若无习武防身，早就被人暗算结了此生，”云紫娟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青影，那次夜探残云得返，尔后官场嘲讽，历历在目，不如借机击之，“唯叹惜，草民至死都未能探出实证，黑大人是残云的何等头目，只怕其居心叵测……”她心想，就算没能真的击起层浪，但多少也会让族人有所防范吧，不管了，反正自己横竖是一死。
云紫娟顿觉多说无益，不如作罢，回眸满含歉意，凝视清秀的郡主，化作浅浅一笑道：“草民谢过郡主心意。可草民罪该受这牢狱之灾，直至离逝，方对得住这古来例法。”她心生感激，郡主与纳兰有姻亲，此般心意，为吾求情，心领意，但自己不愿求饶苟活。
待侍卫听令欲将她关押，云紫娟心中牵绊一心人，无疑已成今生愧对，这缘份亦至尽数了吧，最大愧疚，是害毅轩失了前程，罢，就让他怨娟，淡了往日情分，那么闻及娟受罪，就能少点纠心痛，爱得深伤得深了吧，但求来世为婢，默默无闻，远远地守护君旁，一切天灾人祸皆由娟命数替过，以偿还今生错爱。
“习武是让你用在朕的太极殿的？”尹天启怒斥一声，而被后语怔，双眸骤缩，冷眯一线，倏而一声冷笑，“云侍郎当真是能人，可是觉得只纳兰一族受惩还不够，能拉上一个是一个，恩？”他想起当日寿宴之上，纳兰与黑丰息之所罅隙，又如何看不出，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而眼下如此情形提出，他心下默语：云紫娟，还真是小瞧了你的能耐。
尹天启沉声厉道：“你倒给朕说说，黑尚书到底有什么居心，朕不得知，说不清楚，今日谁也别想走出这太极殿！”
云紫娟忽闻圣上怒斥，方如梦初醒，抬眸微颤，若因自己言语再伤及其无辜门派中人，难道就不会愧疚么？虽有旧怨，可其毕竟关系到一个门派生存，云紫娟啊！云紫娟啊Ｎ时变得这般残忍？莫不是死也要牵连别人么？
云紫娟回过神，螓首轻摇，淡淡地浅笑，由心自嘲，得此评判，仿若自己只是一具浮空的躯壳，没有往日的气昂。
“呵呵，圣上确实高明，比常人多些谨慎，草民只是纯属拖个下水，心狠至极所为罢了。草民自幼仇视纳兰世家，就连当初嫁毅轩之意，也不过是利用其身份，好在官场左右缘源罢了。如此一切说开，纳兰也受到该有的惩罚，以解心头之怨恨，今生足矣。也罢，竟是识破……”
“那么，这躯壳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云紫娟双眸尽是绝望，猛然朝身前利剑奔去，瞬间闭目无息，血染御书房，心中意再无人知，毅轩！原谅娟最后说的话！不想再拖累夫君了。
纳兰紫苏心想，皇上这次真是动了怒，纳兰一劫堪是躲不过了，虽是有所准备，只突如其来的降旨，犹自一惊，晃神间紫娟嫂子以武而入，触圣颜，又是牵扯进黑丰息，残云？朝中明眼人皆能察觉纳兰与他黑大人之间并不友好，如今嫂子所言是真是假。
纳兰紫苏见帝怒，恐今日之事危矣，蹙眉，柔荑握，指尖刺痛着掌心，默唤：嫂子，但闻句句狠话，她这么说无非是为保住堂哥，为了不牵连纳兰，只可惜忘了那人怎会傻傻地听你所言，未及反应，剑刺之声，血染。
“堂嫂！”纳兰紫苏震惊，顾不得礼仪，忙时冲上前抱住那滑落的身子，焦急唤道：“嫂子……”剑染殷红，伊人面色血色渐退，她迅而跪向皇帝，“皇上，求皇上救治云大人，看在云大人忠心为朝多年的份上，求皇上开恩。”
“真真可笑，你当朕是任你耍玩的儿戏？”尹天启一语方落，却未料到她剑晃刺兀，血溅宝殿，众人无不震惊，只见跪侧女子身迅及前，探息而扶，方才侍卫惊诧之下亦是稍力后退，想来并没有伤及动脉，他回神蹙眉，挥袖，“快带下去，让太医院速速来人，”随后见纳兰紫苏携两侍卫离，他眸睥血渍，只觉胸闷不已。
赵凌渊闻之心惊，原若是云侍郎顺着话头不再言出顶撞言辞，待殿上之人气消一切便还有转圜的余地，可偏其剑走偏锋，那日晚宴，黑丰息与纳兰之间争锋在场者不需费了多大的心思亦能察觉的出来，而她却在这个时候提起，虽言说是为再多牵扯一人下水，可却……后闻紫苏惊呼起，淡淡的血腥味于大殿内蔓延开来，这是自小到大头一次在这宫殿里嗅到血的气味，因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间亦不知该如何言说，但看座上之人神色，已是盛怒。
待紫苏与其他两侍卫带云侍郎离去医治，赵凌渊这才缓过心神，请求道：“凌渊斗胆，求皇帝哥哥息怒，今日一事不管是为了什么演变至现在的局面，绝非任何人所愿，不若今日便至此为止，莫再追究什么了，可好？”
“罢了，都下去吧，”尹天启抬手挥袖，弱感无力，“惩处依朕之前所言，另云紫娟与纳兰毅轩革职，”停顿，倏叹，“就这样吧，朕乏了，各自退下，”他说完，于众侍簇拥下离殿。
尹天启负手仰天际，吁叹，终究只是将她革职，未曾再言打入天牢，那般欺君逆上，终被一剑自刎乱了方寸，且如此，容止，朕拭目以待你日后扭转乾坤之际。明耀龙袍渐远，缓缓融色于西下黄昏。
纳兰朔沉默不语，真都视这大羲国的朝政为儿戏么，真当这天子不敢号令么，他只不过在这错综复杂的势力中寻一种平衡罢了，表面上说得过去的事情，何必将它寻根究底，化作简单有何不可！
纳兰朔心虽理解云侍郎此举并非为己，不过是一时冲动，但这种做法只会将态势变得更加复杂，祝福她能尽快伤愈，如今我纳兰更是众矢之的，顾不得那黑丰息与残云一事，哈哈，罢了罢了，我命由天。
“臣等告退！”纳兰朔拂袖离去，好一出闹剧，只愿今后大家莫要再这么冲动，多些冷静才好。
纳兰寂原是因大哥的到来而跪在一旁，虽为官数载，却不甚通晓这如何答言的八面玲珑，惟恐一个不慎，导致这局面更加糟糕，而紫娟擅闯入内，一番似乎大逆不道之言，激怒圣上。凌渊郡主入，欲平息圣火，奈何紫娟性急……这书房里的局面，可谓是一波三折。
纳兰寂袖底的拳已紧握，掌心血肉模糊，极力地隐忍着，眉头紧皱，却是听从圣言，随大哥等一行人出殿离去，心道：容止此劫难过，然而不论事情怎变，家亦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