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见惊心
纵使有千般不愿，也无法再继续留下；明知前路坎坷难行，却还是要顶着风雨往前，这就是宿命。.
走出国安寺门的那一刻，沐紫凝还是没能忍住眼泪。不想让师父看见，便自始至终头也不回。鸳鸯驾马的声音自马车外响起，随后便觉马车在向前移动。偷偷掀起帘子一角往外看，雨雾中只见衍休师父领着两个型尚始终伫立寺前，直到马车进入树林再也看不见。
再经离别，沐紫凝比十年前还要难过，哪怕当初分别的对象是自己的父兄。
十年了，虽然心里很挂念父皇，虽然很想知道太子哥哥是否还如当初那般温润可亲，但却实实在在不想回到皇宫。近几日为了回宫一事，鸳鸯、绫罗以及衍休师父等人商议了好久，最后甚至采用了“真假公主”计划——有侍卫武僧护驾的假公主大张旗鼓的从国安寺山门出发由官道回帝都，而她则在同一时间随鸳鸯绫罗一起从侧门离开。
不过是回宫而已，就已经需要费这些心思了，那在宫中的日子不更是如履薄冰？沐紫凝不傻，自然能猜到鸳鸯她们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哪般，却也不愿意往下深究。有些事看得太透，恐怕就要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了。
“算了，事已非愿，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沐紫凝苦笑着安慰自己，收起离愁别绪，钻出马车坐到了正在驾驶马车的绫罗身边。“照我们现在的速度，何时能到帝都？”
“若是路上顺利，不足一月便能抵达。”绫罗据实回答，扭头瞥见沐紫凝脸上的泪痕，本想再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还是选择了放弃。鸳鸯说得对，有些事情必须让公主自己去承受，谁都无法代她坚强。
沐紫凝看到了绫罗的欲言又止，却没有追问，现在她的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不确定，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其他的事情。侧门下山的路不似官道那么平坦，一路颠簸倒让沐紫凝始终保持着清醒。
两侧树木不断倒退，鸳鸯驾马在前，那一身浅绿色的衣裙飘扬在风中，放佛融进了雨里。再看身旁的绫罗，还有留在国安寺的锦鱼，三人皆是容颜娇丽动人，气质出尘脱俗，哪一个不是风华正茂的佳人？虽非绝色，却也是世间少有了。.可就是这样的三个人，却守了她整整十七年。听娘亲说，自她出生时起她们就跟着娘亲入了宫。那个时候，年龄最大的鸳鸯也才九岁。
沐紫凝突然就很想知道，再过十年鸳鸯等人会在哪里。是仍旧伴她身侧，还是已经找到了各自的真命天子嫁为人妻？只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入得了她们的眼呢？
想到这儿，沐紫凝不觉笑出了声，即使面对绫罗的一脸不解也还是忍不住。就在这时，一直走在前方的鸳鸯突然调转马头朝马车走了过来。
“什么事？”以为是有什么异常，绫罗的手当即探向挂在腰际的荆罗长鞭。
“没什么，就是问问小姐可还安好。这一路颠簸得厉害，需当再忍耐一下。约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山下的四通镇，咱们可以稍作歇息再行上路。”鸳鸯说完，又策马往前走去了。沐紫凝见她衣衫尽湿，本想让她进马车躲雨，却始终没来得及。
“为什么她不进来？雨这么大，淋伤身子就不好了。”沐紫凝稍稍蹙眉，正要开口唤鸳鸯，却被绫罗给拦住了。
“你放心好了，世间万物都可能伤了她，却偏偏唯独这雨是不能的。”绫罗故弄玄虚的一笑，再看向那漫天雨雾，竟也生出了向往之情。沐紫凝虽然不解，却也懒得问，想着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镇上，便回到马车里闭目小憩。一车一骑全速前进，滚动的车轮和交替的马蹄成了这条路上唯一的声音。雨幕下，一袭白衣翩然立于不远处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上，身随叶动，叶随风摇，而那人竟像长在了树上一般。
“终于，要开始了呢！”薄唇轻启，一个温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却在转瞬间湮灭在雨声中。
“你已经准备好了？”树冠下，一女子稳立高枝背靠树干，同样望着逐渐消失在雨幕中的马车。由于罩着面纱，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却透着高深莫测。
“准备么？”站立树冠的男子嘴角扬起一抹冷笑，身形一晃便来到蒙面女子身旁。“对她，什么样的准备才算好呢？”男子故作沉思，过于清秀的脸上始终不乏笑意，但那两道收锋急而有力的剑眉却无时不在透着凌厉。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吐出一句“走吧”，跟着便跃下树枝消失在一片绿色里。男子却始终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深邃的眼眸竟如水面一样荡起了波纹。
是啊，面对她，所谓的准备真的有意义吗？
“这雨，恐怕真要下到五月去了。”四通镇南口，睡了一觉的沐紫凝养足了精神钻出马车，见雨势仍旧未减，忍不住感慨道。“咦？鸳鸯呢？”见前方没有鸳鸯的身影，沐紫凝便问绫罗。
“她先去酒楼吩咐备菜了，咱们过去就可以吃，吃完好上路。”
“需要这么赶么？真是的。”沐紫凝瘪了瘪嘴，又缩进了马车里。
与此同时。
“这雨，别是要下到五月呀。”四通镇西口，莫扬背着重病的老夫子快步奔向镇上的医馆，虽然有大宝在一旁撑伞，但见老夫子的肩膀仍被打湿，莫扬是又气又急，脚下速度不禁又加快了几分。大宝喘着粗气艰难的跟着，连搭话的精力都没有了。
由于天气不佳，这个原本应该很热闹的小镇难得的安静了下来。除了酒肆客栈等安居场所还在开门做生意外，大多数沿街摊贩都选择了歇业在家，只有少数为生活所迫的小贩还在雨中叫卖着自己销售的商品，哪怕街上行人根本就寥寥无几。道路宽阔，焦急的莫扬一路狂奔，却远远的看见要找的徐大夫正在锁医馆的门，门边放着赏诊箱，显然是要出诊。
“大宝，快点，徐大夫要出去了。”莫扬回头朝落在后面的大宝吼道，本打算让他去叫住徐大夫，却见他还在后面老远，无奈只能作罢。背上，老夫子的咳嗽愈加剧烈，莫扬一急，闷头就往医馆冲，却没注意到从南边过来的马车。等他反应过来，马车已近身前。千钧一发之际，莫扬连忙把背上的老夫子甩到身下护住。本以为要命丧马蹄了，却只听得马儿的嘶鸣声自头顶响起，预料中的痛感并未传来。
“你怎么样？”费力制住马儿，绫罗连忙下车询问，莫扬惊魂未定的睁开眼，正要发火，却见对方是个姑娘——而且，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呢。若是平常，莫扬定然不会再计较了，特别是跟长得好看的女子。可这次不仅吓到了他，还险些伤到老夫子，而且经她这一闹，徐大夫的人影都寻不到了。如此一来，哪怕莫扬再懂得怜香惜玉，也咽不下这口气。
“你怎么赶车的？这个大个人你看不见啊？你眼瞎呀？”莫扬扶起老夫子后立马气冲冲的朝着绫罗当街问罪，绫罗正欲反驳，却被沐紫凝喝住了。
“你们有受伤吗？”掀帘下车，沐紫凝先是将绫罗上下打量了一遍，这才走到莫扬面前问道。复又见旁边的老人家眼窝深陷脸色淤青，似身染恶疾，便又走到老夫子身旁问道：“老人家，您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沐紫凝只道他们是还没有从惊慌中回过神来，便开始自行安排。见老夫子一身湿透，沐紫凝便吩咐绫罗先将老人扶进旁边的客栈，自己则差店小二去请大夫。不觉间，就只剩莫扬一人立在雨中，却一直在发愣，直到大宝追上来叫他才回过神来。
“老大，你怎么了？老夫子呢？”只看到莫扬一人，大宝连忙询问老夫子的下落。莫扬好半天才回神，却开始大笑，激动之余还不停的跺脚，把大宝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及时恢复了正常，否则大宝非认为他疯了不可。
“走吧走吧，老夫子在里面呢。”莫扬一边说一边把大宝往客栈里拽，思绪却始终停留在刚才沐紫凝出现的那一刻。
想问，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子？而且美得如此惊心动魄超凡脱俗，竟似未沾染丝毫尘世烟火，宛如来自九天云霄的谪仙一般。眸如星，肤胜雪，精致五官拼凑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竟似得了上天所有的chong爱。一蹙眉则天下忧，一展欢颜则众生安然。再看那一袭鹅黄轻纱未缀任何花饰，却穿出了常人费尽心思也不可及的高贵淡雅，两袖各衬的明黄卷边透着些许灵动和俏皮，似是在证明，她的的确确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又怎会有生得如此好看的人呢？若不是亲眼所见，莫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可是，他偏偏就遇见了，而且不偏不倚，不早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