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可
琬儿笑了, 言道:
“这马儿好像也不是你的吧。”
好吧, 这马儿是刑槽的,算是公物,琬儿很不客气的拆我的台。
我听完脸皮厚得不要不要的, 就算这马儿不是我的, 就算我身世并不高贵, 就算我身无分文, 时也运也, 我也还是娶到了我此生最爱的女子。我只是怕自己对她还不够好,怕她嫁给我会受委屈……
一念及此, 望着她的目光都已经是温柔似水了。
“夫人当年得知要下嫁与我之时,心中可曾觉得委屈?”
我知道自己当年风评不好, 顶了个纨绔子弟的名儿, 虽说是高家长子嫡孙,可比起朝中其他青年才俊, 却也知不是最出彩的那个。而我之所以能入了皇祖母的眼儿,占据最多的还是因着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之故。
琬儿听出了我的那点小心思,反而笑着问我道:
“当年你得知要娶我之时, 心中可曾觉得委屈?”
明明是我先问的,她又借故占我便宜了。
忆起当年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时, 呵呵,当时是个什么心情, 当真是不可尽述了……
“呵……当年……”
琬儿一脸好奇的瞅着我瞧, 直把我瞧得心里发虚了。
“当年……只觉得天上掉了个大馅饼, 还直接砸到了我头上!”
哎呦喂,现下哪里还敢实话实说啊。
我边出手比划着,还不敢直视琬儿的眼。
琬儿知我心性,更能推测出我当年乍闻此事之时,心中到底作何感想,反问道:
“你难道不是惊慌失措,惶惶而不可终日?!”
我心下一惊,身子都不觉一颤,琬儿果然了解我。
我胆子小,当年从宫中约莫传出这个消息之时,我第一次听到就惊出了一身冷汗来。
我从未想过我会被点中成了驸马人选,更兼之我的女子身份从未敢向任何人提及半分,一个女子娶另外一个女子,当时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生生毁了一个姑娘未来的幸福。
紧接着是惶恐害怕,被我毁掉未来幸福的女子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竟然会是一国的公主殿下,当即吓得我惊慌失措,险些当即晕倒……
好在这在当时还只是才露出个苗头,旋即我故作流连烟花之地,常常放纵宴饮,寻欢作乐,不顾声名,就为自毁,只要让皇祖母知道我并非可以让公主殿下下嫁的良配,以皇祖母之明瑞及对长公主殿下的爱护,定然不会点我做驸马的。
可……世事就是这般变幻无常,不幸的是我当年异常惶恐会被我亲手毁掉的女子,还是下嫁于我,成了我的妻子;而最让我感觉庆幸的是,我与她两情相悦,相扶相守,反倒是成就了一段天赐良缘。
现在想想,过往的总总,便如同做了一场大梦一般了。
我很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只要此生一直能牵着这个我所深爱着的女子的手,我便心满意足,别无他念了。
我的这个心愿,是不是太过奢望了啊?!
我深情的又回望住了她,抚着她的手,对她诚实答道:
“乍闻之时,心中确实惶恐;现下想来,却又无比庆幸;”
心里正暗喜欢喜着,可是回过神来一想又觉得差点被琬儿带偏,她都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夫人都还未曾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当时做何感想?”
言语间撒起娇来,非得听到她的答案不可。
琬儿见这冤家不好糊弄了,又这般会耍孝脾性,撒起娇来也是颇让人无可奈何的。
回答这个问题不是不可以,可若是真话不是这冤家想听的,只怕会更加难缠了。
琬儿颇为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曾同你说过了的吧,只想同未来夫婿做一对在外人看来相敬如宾,其实又互不干涉的夫妻,既然如此,又会有何感想呢?!”
琬儿这话,说得我心理有些不是滋味,其中更多的是心疼她了。
“我也知道,彼时我无才无德,声名狼藉,又文不成武不就的,虽然长得还可以,可愣谁家女儿也不会瞧上我的吧……”
话语间,满是酸得不行的醋味。
琬儿闻言,哭笑不得,这褒贬参半的,眼前这冤家真有好好反省自己那些荒唐过往么?!
“你也知道自己彼时声名狼藉啊?!你故意自毁,竟真是半分余地都不留,好人家的父母都不敢找你议亲,唯恐你并非良配,误人终身。”
我不觉呆然,原来我当时的名声真被我自己整得这么差了么?!
“那你为何会……愿……意……”
不,对琬儿来说,皇祖母懿旨一下,根本就没有她愿是不愿一说了。
这问题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说出了口,可对上琬儿的眼我便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
当年那般结果就是我自找的,因为我不想被议亲,无论最后谁嫁给了我,我与那人也只能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未免祸害别人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也因为那时候经历了柳絮那件事,令我初识相思情动,却因不知如何面对而害了柳絮性命,痛苦自责每日纠缠于我,令我越发放纵妄为,不再顾惜自己声名了,这才有了后续的那些荒唐过往。
即便我长得确实清秀,可好人家的女儿肯定也不愿嫁这样的一个纨绔子弟的,而即便我顶着高家长子嫡孙的名头,那时候被赶出了高家自立门户的自己,又是个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无用之人,只怕是有心攀附的人家大抵也是瞧不上我的。
这般想来,我能娶到媳妇儿,还真的是天大的恩赐!
也就是说,若非是皇祖母下的那道赐婚懿旨,我大抵是娶不到媳妇儿的窝囊废了……
那琬儿岂不是下嫁得很委屈?!
“对不起,是我没用,让夫人嫁得那般委屈……”
说着说着,我都不觉泪目了,只觉得很对不起琬儿。
琬儿见我这番模样也是无奈的伸手在我眉间一点,言道:
“看吧,就知道你会这般模样,所以才不愿对你提及那些过往的。当时若是我不愿嫁你,皇祖母也不会真的逼我下嫁的……”
琬儿说的这话也许是实话,可我也知道更多的是她在安慰我。
琬儿见我微微失神的模样,也不觉有些心疼了,旋即继续说道:
“晨,其实当时我很喜欢你……”
听到这句话时,我目光不觉一亮。
哪知琬儿却只是在同我玩了一场断句游戏,又继续补充道:
“……的文章……”
我当即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那个愤恨不平呦,真是闹腾得牙痒痒了。
“琼林夜宴之时,我是特意去见你的,我本以为,以你的才华与睿智,定能在朝中有一番作为,只是没想到,当我再听到有关于你的消息之时,你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了……”
闻言,我也不觉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吧。
“琬儿,我……”
“我……有些不明白,明明你的那篇策论道出了你的治国理想,宏伟抱负,你明明那般努力,可为何最后你几乎毁掉了你自己?”
“琬儿……”
我紧紧牵住琬儿的手,不想让琬儿伤心难过,实在是不愿再追溯那般过往了。
可琬儿却想要将那些藏在心里头很久的话乘着这次机会便全都说出来。
“后来,我知道了一些有关于你的事情,你会变成那番模样该怪你么?不,不应该怪你的啊,应该怪朝廷保护不了你这样怀有满腔报国理想的治国之才!”
听到此处,我才算是真正明白到了琬儿当时的良苦用心了。
“所以,所以你才会答应……答应下嫁的么?”
就是为了护我,为了国家护着一个有用之才……
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这些对琬儿来说,也许是初衷,可会对高辰引发注意力的,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才华,还是因为自己当时也不甚明了的感触……
“傻瓜,没你想象的那般委屈,即便当时你成了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我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厌恶你的,相反,我一直以来都很喜欢……”
这回我学聪明了,琬儿断句戏弄我的把戏可不能让她再得逞了,便主动询问,道:
“喜欢我的什么?”
琬儿见把我戏弄得都怕了,抿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喜欢你那双如同琉璃般清澈的双眼……”
闻言,我不觉微微有些愣神。
只听到琬儿继续说道:
“无论何时看到,我都非常喜欢!”
这一句话如此大胆而直白,惹得我脸又红了一遍……
“我这般说,你心中可欢喜了?!”
琬儿一脸好笑的表情盯着我瞧,似乎在确认我是否已经从方才的小情绪里面转化出来,变得要更开心了一些。
“欢喜。”
琬儿真是越发知道该如何哄我开心了。
我眼波流转,旋即拽紧了马绳,言道:
“宁为君子牵马坠镫,不与小人提灵长智。我为护国将军牵马坠镫,有何不可?!”
这理由霸气,着实令人无法反驳。
琬儿笑而不语。
这冤家是将自己比作君子来加以恭维了,罢了,这冤家的真心与真情才是最重要的。
琬儿旋即伸手捏了捏我的耳朵,言道: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吧……”
言语间是满是纵容与宠溺。
“当然。”
我当仁不让,满是洋洋自得的神色,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过往已经过去,现在才是最重要的吧!
现在夫人很喜欢很喜欢我,而我也很喜欢很喜欢她。
……
我牵着马儿继续向前走着,乖乖的给自己的夫人牵马坠蹬。
快到风来楼那美观大气的大门之时,便有楼内应酬小厮殷勤前来接应,帮着客人将马匹带回自己马厩内暂时看管着,介是客人只用凭着号码牌便能领回自己的马匹,很是方便。
“今儿个客人们来得巧了,楼内今日个请到了洞香春的当红头牌秋娘姑娘前来献艺,再来迟些可能连位置都没了,公子可是需要定个雅座儿包厢?”
小厮见我们一行四人,身上衣着也并非普通人家所有,一开口推荐的便是价格不菲的雅座了。
我先是从琬儿怀里将小雪儿抱下了马,让她乖乖的立在一旁不许乱跑,旋即回过身来向马背上的琬儿伸手,示意想要抱她下马。
琬儿本就是武将出身,下了马自然是轻而易举的,只是看着我的手伸过来了未免不教我失望,便当真中规中矩、十分淑女的任由我抱着下了马背。
把佳人抱在了怀中,感觉她在自己怀里无比的温顺,我得意之余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觉得琬儿竟也会如此顺从的一日,这还真是不常见的。
“担心啊,夫人。”
抱着了琬儿,我嘴上讨着便宜,手也自然有机会不规矩了。
谁教琬儿方才戏弄起我来也毫不含糊?
琬儿脸也不禁微微一红,别有用意的白了我一眼,就是不许我在外人跟前没了规矩。
我忍住没有当即笑出声来,可对她却是万般小心爱护的。
我们之间的亲昵举动也不觉令小厮们都发出一阵羡慕的唏嘘声来,因为他们已经注意到眼前的这对年轻夫妻面貌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好看。
男子样貌本就清雅俊逸,又身着一身幅巾深衣,定是世家出身之人,而女子风华气质都透着几分贵气与娇美,即便帷帽遮掩难辨真容,可举手投足的优雅与涵养都可猜测出定然也是位贵族家的千金,这样一对夫妻站在一块,美得都如同一张画卷了,真真是赏心悦目的紧……
“公子与夫人当真是一对璧人啊!”
小厮们都忍不住由衷称赞起来了。
听到他们的称赞之声,我自然是开心畅快的,钱袋里摸了些银钱便随手给了打赏。
几个小厮都高兴的点头哈腰的谄媚道:
“多谢公子和夫人打赏!”
我十分清楚这类华丽酒楼的应酬路数,来了这样的酒楼,自然得最好一掷千金的准备了。
“雅座包厢,清静些的。”
“好勒,这边给公子吩咐下去!公子与夫人这边请……”
随口吩咐了一句,小厮们眼明手快,边说着边从我们手边接过马匹拉去了马厩安养着,又有专人引领我们入了这风来楼。
琬儿见我这轻车熟路的,也自然是知道我当年那纨绔子弟的称谓也不是白来的,也便听之任之了。
随着夫君一道在外游玩,自然一切都听从夫君安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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