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别人送的,可是……我舍不得穿,怕穿坏了。.”辛彤接过鞋子,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行李中。

舍不得穿,怕穿坏了?笨蛋!再好的鞋子一过了时候就不合脚,也形同废物啊!李御尧终于知道她不穿那双鞋真正的理由,但还是一肚子气。

他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问清楚,气自己没有及时教她明白这个道理,气一切的来不及……

分开的那一年,他二十岁,她十六岁。

还有机会再见吗?这句话,他们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第2章(1)

八年后的南台湾。

入夜时分,各式夜店绚丽的霓虹灯交织成一片,整个街道看起来就像搽脂抹粉的姑娘,各领风骚。

这里是当地知名的风化区。李御尧领着保镖阿庞和顺子,脚步停在“多丽酒店”的招牌下。

“哇!就是这儿啊?啧!这哪像是酒店,简直像皇宫一样嘛,难怪被称为男人的天堂,听说里面的小姐每个都很漂亮呢。”顺子眯起眼,笑歪了嘴,活似已经坐拥美女。

“我们不是来消费的,如果事情谈不拢的话,天堂就会变成地狱。当家的那个红姐,在道上还算有分量,就怕没那么容易应付,不可大意。”阿庞依然板着脸,就像前方有着洪水猛兽。

“哎哟,你不要老是紧张兮兮好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女人,而且,如果是简单的事,又何必李总亲自出马呢?那块土地的收购案,公司派了那么多人就是乔不好,不过我想这一次绝对可以马到成功!因为对李总来说,只有事情不好办,绝没有办不好的事!”顺子反驳之余,转向李御尧,露出一脸谄媚的笑。

“是不可大意,不过也不用太紧张。”面对那永远相左的意见,李御尧自有一套平衡法则,俊朗的脸庞上有着不变的从容沉定。

事实上,这一次的土地收购是否顺利,牵动着新建案的推动,而最大的影响莫过于角逐“寰雄集团”董座之位,自从父亲因为中风被迫退休之后,承继父业也是他责无旁贷的任务。.

没有办不好的事,不好办的,就更要办好。狗腿顺子的话未必能加分,但这一次倒是说对了。

李御尧充满自信地迈出步伐,却在门口处遇上一行数人踉跄而来。

“啊!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求求你们……”

一名男子被几名壮汉围殴,整个人趴倒在地面上,哀号着求情。

“amy大小姐,姑奶奶!救命啊!拜托你跟红姐说,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对小姐们乱来,也不敢再偷东西了!求求你……”男子不断求饶。

“好了。”一道娇脆的声音传来,几名壮汉立刻像被点了穴,即刻收手,饱尝拳头的男子也得以脱离苦海。

好个威风的amy大小姐,姑奶奶。李御尧本能地循声望去。

原本只是好奇的一瞥,但仅是一眼,他就发现自己的目光已经无法抽离。

对方身上穿的并非露肩低胸、缀满亮片的衣裳。

骑士风的夹克,内搭简单的潮一,铆钉皮带下的烟管牛仔裤紧紧地包裹住那双修长的美腿,蹬着黑色皮靴的她,猎帽下的褐色鬈发迎风飞扬。

也许她还需要一条皮鞭什么的?眼前这个极为年轻且帅气逼人的“姑奶奶”,着实颠覆了他对酒店人物外型的印象。

接着,她转过头,目光与他对焦,这一刻,他完全愣住。

那躲在帽檐下大大的黑眼珠,在薄施脂粉的净白脸庞上熠熠发亮,漾着润彩的唇瓣轻抿,带有某种倔强的意味。

熟悉的感觉所勾勒出的那个姓名,瞬间往李御尧心海投掷,激起的涟漪逐渐扩大。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他整个人像被焊在原地,紧盯着她不放,试图从那张姣美的脸蛋印证什么。

当他捕捉到她那原本不驯的眼神开始闪烁,这一刻,他确定了——

“辛彤!彤彤,是你吗?”李御尧大步上前,脱口唤道。

她敛眉不语,躲在长长睫毛下的眸子闪了闪,然后才抬起头。

“嗯。好久不见。”她颔首,对他微微一笑。

真的是她?当年那个住在鬼屋里的汹妞?那个曾经让他几度情绪失控的小克星?那个让他初尝什么是揪心滋味的笨丫头?

多年来,她音讯全无,李御尧以为自己会慢慢忘记她,甚至希望自己不要想到她,因为,当她的影像浮现脑海,他心头就像有个缺口,有种亟需填补却又使不上力的空虚感。这种不明所以的感觉令他痛恨,然而愈是刻意排斥,他发现记忆愈是轻易被勾起,而且那种历历在目的鲜明感让人惊悸。

尽管如此,他知道两人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见面了,只是……如果还能再见呢?种种可能的设想在他脑子里翻腾,比如偶然邂逅的情景,以及可能存在于两人间的任何互动。

她变成什么样子了?还记得他吗?对他的态度又会如何?而他呢?又该如何以对?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最后,这些不经心的遐想,总是以付诸一笑了结。

鞋子是不能放到过时的。他想,道应该是他一直想对她说的话。

只是,李御尧再怎么样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是在风月场所跟她重逢。

难道她已沦落风尘?卖笑,卖……

“amy姐?”壮汉之中传出请示的询问声。

“这样吧,把这个月的薪水算给他,还有,多给他一点,让他看医生去。”接着辛彤挥手示意,摒退所有人。

她转身重新正视李御尧,看出他的惊愕和猜疑,很快的阻断他欲吐出口的问句,抢先开口。

“你是来找红姐的吧?”

“你……你知道?你知道我要来?”还要多少震撅弹才算够?

“走吧。”辛彤不置可否地微扬唇瓣,露出极淡的笑意,然后转身带路。

“彤彤……”李御尧快步跟上她,口吻显得急促。

“这儿的人都叫我amy,你也可以这么叫。有什么话,都等你见过红姐再说,好吗?”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他不是这儿的人。李御尧在心里回应了句,不再多说什么,继续跟着她的脚步前进,某种复杂的滋味也在心头持续萦绕。

感觉她好像洞悉一切,包括他的出现及来此的目的,也包括他想厘清状况的急切。是他表现得过于急迫吗?回味着她方才那句“好久不见”的制式问候语,再映照自己此刻澎湃的心绪,他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挫败感。

又来了,这种不该出现的感觉又随着她的出现而涌起。

明明他诸事顺遂,明明他是这般风光得意,但,看着她依然纤细也依然健步如飞的背影,让他再度尝到某种模糊难言的欲求和焦虑,而当他进一步想深究确知自己想要什么、焦虑些什么,旋即坠落某种迷惑的泥淖中,无法自拔,就像当年掉落那个深坑时……

只是,眼前终究不是回忆儿时的好时机,摆脱杂思,李御尧很快地恢复商场上该展现的魄力,准备跟传闻中难缠的妈妈桑红姐好好谈一谈。

他认为,即使抬高价格也无妨,毕竟一整片的工程若毁于那一小块地,成本绝对是无法估算的。

只是,结果依然不乐观。

“哎哟,真是不好意思,还劳驾李总亲自出马。不过我也说过了,不是价钱多少的问题,我就是不想卖,再说,地主又不是只有我,还有魏大海啊,他也是持分人,李总何必来为难我一个人呢?”年约四十多岁的红姐,精雕细琢的脸上虽然堆满笑容,但那对凤眼清楚显现出她的精明。

一样的话也出自另一个土地持分人,也就是魏大海嘴里。看来他们推托的口径倒是挺一致的,据说这两个人之间好像还颇有渊源。

不过,李御尧坚信一点,只要是个体,就算默契极佳,也绝对有冲突之处,即使是再亲密的人也一样。

“红姐的意思是,只要魏先生同意,那么你也没有意见了?”

“呃……嗯,李总有本事说服那家伙再说吧。”红姐勉为其难的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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