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相守
隔壁的大黑熊是个一门心思想要修仙的老实壮汉，虽然身形高大威猛，可却有着一颗比女人还要柔肠百转的内心，是以他才会与苏欢相处的很好，两人也成为仙遇山难得一见的好邻居。.
自从对修仙一事失去了全部的心力之后，苏欢住在仙遇山上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跟在隔壁大黑熊身后四处找寻好吃的美食。两人从树上长的吃到地上爬的，现在已经上升到天上飞的了，眼看仙遇山各式飞禽走兽都被他们吃了个遍，婆阎有时候想想还真怕苏欢一个堕落连自己的蹄子都要啃上两口。
今日阳光正好，与隔壁黑熊相约一起捕食野鸽，苏欢心情畅快的敲响了大黑熊的家门。隔壁洞中住的大黑熊名唤胡昊，是一个孤身住在仙遇山已近千年的得道，老妖。至于这位修行千年却一直未能飞升的妖怪，胡昊的存在，也算是另一种奇葩了。
与胡昊作为邻居相处百年，苏欢才对他有了点点了解。这位别人看起来十分不像个男人的男人，是苏欢近百年来除却婆阎以外，唯一的一位朋友。
“胡昊，赶紧出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抓野鸽吗？”
洞中闻声走出来的男子身形高大威武雄壮，可他的面上却有着与他身形好不相配的温和，他挠挠头似有些羞意的看向苏欢，“那什么，昨夜我喝了两杯酒，没想到一觉醒来天色都这么晚了，实在对不起啊苏欢。”
“噗嗤~”苏欢被他的行为弄的发笑不已，两眼眯起笑起来脸颊处有明显的酒窝，“我说你跟我道什么歉呀，是我对你的厨艺嘴馋不已，要道歉也是我不该扰了你的清修啊。”
“别……别，你没打扰我……”
再说下去还不定他要怎么纠结了呢，苏欢一把拉过他就朝着山顶走去。
“咱们赶紧上去抓野鸽，这会抓着还能赶上午饭呢。”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急速的朝着山顶进发，到达山顶之后，胡昊熟门熟路的开始布阵抓捕。这仙遇山的野鸽都快成精了，若非胡昊的修为尚可，想要抓住这些无比聪明的野鸽对于苏欢离开还是十分困难的。等到胡昊布好阵法退到苏欢旁边，两人肩并肩的蹲在一棵大树旁，看着不远处的阵法里不间断掉落进去的野鸽，神情皆是满足。.
趁着这会的空档，苏欢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胡昊聊着天，两人相识百年，对彼此的认识也是无比深刻，苏欢对他并未带着该有的距离，彼此亲近的十分自然。
“胡昊，你在跟我说说你的那位红颜知己呗。”
苏欢突来的问话让胡昊一愣，半响他才有些无奈道：“这段并不长的往事你都听了不下几百遍了，怎么还想听？”
“我也不知道，每次你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就特别有感触。”苏欢笑着看向他，看着胡昊黝黑的面上泛着某种她鲜少见过的柔意，她知道那抹柔色源自为何，知道她身边这位看似并无心事的壮汉，其实也有着他割舍不下的曾经。
“你在跟我说说，为何当初你选择离开她身边的时候，她二话不说的就放你离开了？你们当时不是已经成亲了吗？既然已经成亲，她又怎么能做到放自己的丈夫离去，然后此生不复相见了呢？”
那个女子得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在这个以夫为天的凡界生活下去？
胡昊手里捏着根树枝，她的问话让他的心一提，手中的树枝也无征兆的断成两截。
“大概……大概是因为，因为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吧。”
“她知道你是妖？”
“嗯。”胡昊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点笑意，状似轻松道：“那段时间我的身体十分不对劲，也许是因为在凡界待的久了，我的人形开始慢慢的保持不住，有的时候会毫无预兆的就恢复了原型。我怕被她看见，就开始想着法子躲着她。可就像你说的，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成亲了，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在怎么躲着她，也无法抑制住内心对她的渴望。我时常会趁着她睡着的时候，默默的看着她，我希望能永远记住她安睡的摸样，安静美好……”
“后来呢？”
“后来，几次三番的躲避之后，她也累了，她拦在我面前勉强的朝我笑着说，如果是厌倦她了大可给她一纸休书，她，不会缠着我的。便是那一晚，我忍不住对她发了脾气，回到房间大醉一场。我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原型，而身上，还盖着棉被。那是我们的房间，除了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进来……”
苏欢听着这样的故事，整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那时的场景，不由自主的被胡昊的话语牵引着，感受着那个凡间女子的喜怒哀乐。面对自己的丈夫是个妖怪的事实，她要如何选择？
“再后来，她在我面前只字不提我醉酒后的事情，只是在面对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的害怕与不安。我以为她会终于忍受不了的弃我而去，可是她没有。”胡昊眯着眼想起当年，那个时候的他还不似如今这般小有作为，那个时候的他，无能到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留不住。
“我的身体每况日下，再也受不得凡界的浊气所扰，当时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妖界静养，可是，我舍不得她。她一个弱女子，如果我离她而去，她要如何生活在流言蜚语之中，又如何能凭借她一双柔弱的肩膀撑起一个家。可我也不想死，我想一直陪在她身边，我告诉自己只要回妖界找圣君求求情，只要圣君肯给我一粒能保持人形的灵丹，便是做牛做马我都愿意，我只想能在她活着的这一世陪着她。”
苏欢能感觉到胡昊情绪的波动，看见身旁这威猛高大的壮汉面上流露出的伤心那样明显，她也不免几分难过。
“我到底还是跟她说了出来，我说让我等我，最多不过三年我一定回来。她笑着同我说，好。她还说让我安心去办事，不要挂念她，她在家里会好好的，会乖乖的等我回去。”
“她，等到了吗？”
“没有……”胡昊抱着脑袋，声音从他的膝盖中透出来，带着几分不真切，缓缓流进苏欢的耳中。
“我从圣君那求的了一颗灵丹马不停蹄的就赶回家去，可是终究还是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她，是怎么死的？”
“重病，她无父无母，嫁给我后也一直没能享福，我离开家后她只能靠着自己过生活。一个弱女子，生病了也没人能照看一二……你说，我不是很该死？”
这个故事，谁对谁错谁能说的清？反正苏欢，是无法评断的。胡昊抹了把脸抬起头，看向虚无缥缈的天空，神色无比落寞，“卿已随风东流去，黄泉碧落怎相守。我与她，无缘无份，她也是运气不好碰上我这样倒霉的人，短短的一生没有几天好日子就匆匆的去了。”
“她转世后你有去看她吗？她过的可好？”
“挺好的，转世后的她依旧貌美，依旧善良。没有遇上我的她相比就要幸福多了，有爱她的夫君，有孝顺的之女，寿终正寝，无病无灾的。”
“可即便她如今幸福了，你也还是觉得难过的，对不对？毕竟，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不再是你了呀。”
“苏欢，我虽然难过不能陪在她身边，可是更多的时候我会感谢老天，感谢老天能给与她那样美满的下世。爱一个人，能陪在她身边固然是好，可两相对比，我却更希望她能够与平常人一样，活的自在。我的身份，注定不能给她圆满，不如让别人陪着她，爱护她，我也安心些。”
“是吗？”苏欢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她能够做到这样吗？会的，她也会这样做的。没有什么是比公子的幸福还要重要，他身边有贤良淑德的妻子，自己一定会替他感到开心的。可是，她的公子，也许是被自己影响了，竟然英年早逝，逝去的那么突然。
“你呢，你的那位凡界的夫君，你还想着他吗？”
“当然。”苏欢笑的自然，“我爱他呀，很爱很爱他的，我这一生，所有的情感都寄放在他身上了。”
胡昊也知道那位凡界男子的情况，不忍在与苏欢多说，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不远处已经聚成堆的野鸽笑道：“今天真是有口福了。”说着就起身走向前面，退去法阵一个个收拾地上的野鸽。
苏欢看着他凌厉的动作扯出一丝笑意来，只是那笑意实在是勉强的很。
“君已随风东流去，黄泉碧落怎相守，相守不得，是不是只有怀念了？可是公子，我不想你活在我的记忆里，我想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人世，带着我对你的爱，活的开开心心的。”
温润的水滴落在手背上，苏欢急忙低头去擦，可却越擦越多，到后面她索性不管不顾的就坐在那里一个人无声的哭泣。人都没了，她哭哭也是应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