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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酒肆遇人

路边的酒肆,旗幡招招,宾客盈门。.

店小二老远、老远就招呼着店门外过往的人们,“客官,里面请,二楼有厢房。”

书生、剑客、酒徒纷纷进入,或三或俩。

店小二见朱小朵与月红走来,一主一仆都是锦衣华服、红菱罗缎上闪着熠熠的流光,而且是酒肆少有光顾的女子,急忙迎上去招呼着,“二位姑娘,也来喝酒?”耐人寻味的倩影吸引了不少的酒客张望。方才娇阳照面,红晕染颊,倒显得二十有三的她不过二八花信,松松绾起的流云髻衬得她那张隐忍着悲伤、强装漠然的脸蛋更加冷艳动人。

朱小朵直接递了一锭银子上去,颇为豪爽,却不苟言笑,“二楼雅间,把你们最好的酒拿一坛来,再来两斤牛肉。”

坐在酒桌前,她对月红朗朗笑道:“红儿,我们先说好,不管我是醉了,还是流泪了,你都不许笑我,你要一直陪着我。”

月红看见她这坚强的外表,自己都想哭了,勉强笑着说道:“好,夫人,你若是醉了,我陪着你醉,你若是哭了,我也陪着你哭。”

酒肆坐落在风景佳处。

前有天街,游人如织,安车骏马络绎不绝。

后有绿地碧湖,红帷青帐延绵成片,青丝管弦悠悠荡荡,在杨柳树枝低低盘旋,融入荷花盛开的碧水,最后散入澄澈的晴空。

十里宽敞的河面上,艇船竞渡。

风度翩翩的少年,妖娆清丽的少女,三三两两在岸边踏青,你赠我荷花,我赠你锦囊,目挑心招。.

真是一个适合谈情说爱的美好时季。

相对岸边的那些羞涩少女,挤在酒肆中的朱小朵就显得更加出众光彩,不少酒客总是用一对桃花眼,仿似鉴赏珠宝似的在她身上打转。

月红看了看那些酒客,又看了看乔装打扮的几名男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夫人,护院跟着我们呢。”

朱小朵嗤之以鼻,“不理他们,喝我们的酒。”

这又是陆远之的安排,既然你已大婚,何必管我死活?

她对不远处监视她的护院置之不理,提起矮矮胖胖的酒樽,将红漆耳杯一一倒满,“月红,陪我喝酒。”搁下酒坛,举杯长饮,好不痛快。

又辣、又香、又醇的清冽酒水一口下肚,只觉全身舒畅。

忙着端碗递酒的店小二一个转身,就瞧见朱小朵如此喝法,急忙劝道:“姑娘,这米酒不是这么喝的。这酒,后劲十足,要慢慢品尝,否则会大醉不醒啊。你一个姑娘家,喝多了怕伤身。”

月红也急忙劝道:“夫人,你还是别喝那么多吧。”

“不行,红儿你别拦着我,你说了要陪我醉,陪我流泪的。”

店小二听月红唤她“夫人”,脸色一惊,没想到如此年轻的姑娘已嫁为人妇。他急忙劝道:“小姑娘,你还是多看着你家夫人,免得喝太多,伤身。”摇了摇头,这才无奈离开。

月红道了谢,一转头见朱小朵已经又满上了一碗酒水,急忙上前拉着她的手臂阻止道:“夫人,你不要这么折磨自己,要哭你就哭出来吧。”

“红儿,你见我哭过吗?”

月红轻轻摇头,两年来确实没见过夫人流过滴点泪水。因为这两年来,月红只看见东家陆远之宠着夫人,爱着夫人,视夫人如宝,突然来了个公主夺夫,这叫夫人如何受得了?

朱小朵打了一个酒嗝,没有醉意,颊边那缓缓的笑意却十分迷离醉眼,“痛了,累了,伤了,悔了,却还是哭不出来。”

她端起红漆耳杯,碰了碰月红搁在桌面的酒碗,笑道:“人生得意须径,莫使金樽空对月。红儿,干了。”

这一句李白的《将近酒》,突然引来隔桌一位白衣胜雪的男子回首相望。

男子宽袍水袖,束带矜庄,腰间的明黄束带上佩戴着一块红玉,耀眼夺辉,层层血丝堆积其中,直达玉心。他颀长的手指正拈着琉璃玉碗轻啜了一口烧酒,耳边垂着髻上玉冠掉下来的流苏穗子,高贵疏离皆在他身上体现得完美极致。

只见他一张隐忍孤绝的脸,忽而荡起一丝浅浅的兴致,挑了挑形似刀裁的双眉轻浅地看向一脸嘲讽笑意的朱小朵。

朱小朵吟的这一句诗,在西琰王朝堪称妙绝。

这个朝代的人,不知酒仙李白是谁。

白衣男子还以为这诗是眼前女子自己所作,只看见她的侧面,红晕染颊,肤光胜雪,冷艳的笑意挂在她的唇角,荡起一丝又一丝的嘲讽。

她那飘忽悠远的眸光,在这白衣男子的眼里,竟然有着几分似曾相识,同样都是充满了沧海桑田。

这诗,配上她的人,让白衣男子久违的心轻轻荡了荡,不禁在心里叹道:“又是一个千古伤心人。”

且看她一身大红礼衣,薄纱轻罩,胡袖飘垂,看上去甚是喜庆,怎么会独自喝上了闷酒?

白衣男子稍作猜测,随即摇了摇头。

一面之缘的人又何必让他放在心上,只不过是她勾起了他的一段伤心事罢了。他沉长地叹了一口气,收回的隐忍眸光渐渐变得阴鸷起来,双眸瞬间荡起惊涛骇浪,那股仇恨似要颠覆整个天下。

朱小朵已经连着喝了四五碗酒了,这酒劲稍缓,还未能让她醉倒,只不过在她粉嫩的脸蛋上又多留下了几丝红霞。

月红哀声劝着,“夫人,不要再喝了。你要是难过,你哭出来吧,再喝真的会伤身的。”

酒虽不醉人,却让朱小朵觉得有些晕晕沉沉的,连说话也变得吃力起来,“哭?为什么要哭,我哭不出来,我不哭。月儿你别吵,你只陪我喝酒是了。”

矮樽里的酒近乎倒尽,朱小朵倒了半天,滴点未见,扬声招呼着,“小二,拿酒来。”

月红焦急地看着她,眼睛红了一圈,潮湿地眨着泪珠,“夫人,你再这样喝下去,真的会醉的。我扶你回家吧!”

“过了今晚再回吧,不要打扰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望了望酒肆的外头,太阳还在西山那头高高挂着,没有丝毫西下的动静,看来距离天黑,还要两三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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