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骨寒意

蓉凰回到和母妃居住的冷宫门前,夕阳斜下如血,冷宫的墙外,一阵清冷。.荆棘丛生的高耸围墙被落魄的残阳染上了斑驳的昏黄,此时正值春日,却落寞寂寥的像似处在冰冻三尺的寒冬。

她顺着野春梅,悄悄的走进了母妃淑妃的居室。自己今日破天荒地出冷宫去御花园聚会,实属这么多年难得的一次,不过她委实不喜这些人的句句生讥,在晚上要一同用膳时她借故担心母妃而提前退场。她不受宠,知道她冷宫公主身份的人更是不多,自然不会有人屈尊降贵的去结交她,得知她要回宫亦不会有人阻拦她的目的,故此她才解脱的离开了那笑颜面具下逢场作戏的宴会,独自走回冷宫。

没了她的照顾,想必母妃怕是又没按时用上饭吧,她为母妃感到心痛。

天空慢慢的沉暗下来,在黑暗的尽头,是燃起不久的烛光,映着殿内的白纱在微风中落下无数飘渺的幻影,似是在跳着美丽的舞蹈。空气中弥漫了一种靡丽的气味,让刚走进殿内的蓉凰一时晃神……

她自小习武,却从不在冷宫之中警惕。这么落魄的地方,就连无权无势的太监宫女都能狠狠的踩上一脚,更无油水可贪的地界,有谁会来光顾?只是,待她临近时,这才发觉母妃殿内有两个人的气息。

两个人?

蓉凰的心不由的一紧。

此时,在这靡丽的气味之中,响起了一声低吼。那是畅快淋漓的快乐声,紧接着便是如同春水柔意的轻吟,断断续续、压抑地响在这清冷的殿中。似乎男人的低喘声和女子的轻吟声让这靡丽的气味都受不了,想要利用殿内吹起的清风吹散那般掀飞了遮挡的白纱。

白纱飞起,烛火微光之下,男女肆缠在一起,暧昧的节奏似是想让整片夜色为他们而轻轻摇颤。.男子眼中带着欢愉,女子承欢之下,脸上带着一丝沉寂,眼中带着丝丝迷离,显得那么的无助……

白纱落下,同时也挡下了蓉凰眼前的一幕,隔开了他们的两方天地。

为什么会这样!

蓉凰死死的盯着白纱,目光尖锐的想要澄清这一切不过是假象,混乱到无法思考的脑子里发疯的想要尖叫,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紧紧的捂住她的嘴,挣扎着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殿外……

她的母妃竟然和她的叔父,就是当今皇帝痴缠在那床榻之上,她不敢相信所看的一切是真的,可那真真切切的女子呻吟声,男子粗重的气息响彻在她的耳边不曾消失。

夜幕低沉,冷宫萧条灯光昏暗。蓉凰的泪水在走出殿门时夺眶而出,她脚下的步子,再也不是小心地怕惊起屋内两人的注意刻意放缓的脚步,而是奋力的跑出了这间冷宫,最后停在了一处御园湖边。她在冷宫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全比不上这一幕来的锥心刺骨。

她紧紧的咬着下唇,却一点都不知痛,渐渐口中有了血腥味,可这血的甜腥唯有的只是让她的脑子更为清醒的记住了那一幕。

她终于知道为何这么多年她都在冷宫无人问津,今日却偏有资格去东宫御花园赏花。只怪自己不够聪明,不然早就该明白为什么今天皇后下旨让自己去御花园时母妃的脸色那么诡异。她以为是皇后故意为难就没多加注意,虽然在御花园她被其他公主嘲笑,可她不在意,不过是几句无关痛痒的讽刺,又如何能入得了她的心里。然而,刚刚的那一幕,却偏生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痛。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妃,不是你告诉我要忍的么?不是你告诉我只要忍住,就不惧怕他们的任何阴谋诡计,就算身处冷宫,依然能够活的自由自在。

可是为什么,明明最能忍的你,到头来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终归还是因为自己太没本事,让母妃着急了罢。

呵呵……

可是母妃啊,就算一辈子都耗在这冰冷的宫殿内陪着你,女儿都是无悔的呀!

女儿还是成了你的拖累,是不是?

床榻上的一幕如同跗骨的毒药一样不断的徘徊在她的脑海,挥不去,斩不断。她痛恨自己的无能,更憎恶和她有一样血缘的所有人,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夹杂着无尽的怨恨让她陷入了崩溃。

恍惚间,脚下的步子已经临近湖水,只要她在往前踏上一步,便可跌落进深湖,若是在闭上眼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慢慢的被水浸泡窒息,再死一回,或许她便能解脱这世间的一切,抑或有幸的再穿越一回也未可知。

“想死吗?”这时,一道清冷的男声划破了沉寂,他的声音淡淡的,冷冷的,毫无一丝情绪。

突兀的声音在蓉凰身后响起,让哭的一塌糊涂,却硬是吞下哽咽之声的她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抬手往脸上胡乱的抹了几把眼泪,就转身看向说话之人。

男子头戴白玉冠,颀长的身上穿着一袭黑色锦袍,锦袍之上用金丝线绣着朵朵祥云,堪比这凄美之夜中的一抹黑艳。黑色的长发垂直腰间,夜风拂过,发丝舞动煞是凸显清冷之傲。

他缓缓走近,原本在阴暗之下的脸也清楚的显露,这让蓉凰才看到来人的真正容貌。

剑眉直入鬓间,一双狭长凤眸一片冰冷,毫无一丝情绪可言,荒芜的像是苍茫的白雪般,让人看了不由的心生寒意。

他有着一张可以倾倒世间任何女子的脸,那是有着完美的鼻梁,比任何人都要精致的五官,只是面无表情,太过冰冷。

看到他,让蓉凰想起了下午去东宫御花园的路上,途径梅园时,所撞见的人——天楚国皇室排名第六位的六王爷朝阳王。

那时自己正着一身粗布衣裳被东宫派来的婢女引着去向东宫,路过石径,看到了一袭黑衣华袍的他侧对着她,在一株春梅树下负手而立,似乎在专心地欣赏着眼前梅园的美景,对她们的到来似是一无所觉。

白玉发冠束着他墨染的长发,衬得他面如白玉。黑色的华袍在清风之中猎猎摆动,更显得他身形的俊挺,颀长飘逸。被风带离枝梢的春梅花瓣带着丝丝馨香纷纷散落,铺上他的发、他的肩,他的衣。此情此景,美得如梦似幻,让她仿佛成为忽然闯进这极美的一卷泼墨画卷中的不速之客。

她看着他,不由的怔怔得望着,竟有些发呆。

春梅下的男子似终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从绝美地美景之中收回目光,缓缓转过头来,狭长的凤眸之中有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深邃且深幽地冰冷一片,冷的凝霜,冷的发寒,冷到极致便让对上他眼眸者心生胆怯。

她的心头瞬间似是被一根冰锥刺进,让她感到锥心刺骨的寒意,又感到了一抹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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