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佛门或地狱
“起驾，回宫！”夏帝冷冷下令。.
殿外周德豫立时唱道：“皇上起驾，回宫！”
赵晔琛上前一步正要拉林青妍，但夏帝抢先一步，将林青妍打横抱了起来，大步踏步出殿，轻声在她耳际道：“朕带你回宫，不想被人认出给朕惹麻烦就不要动。”
林青妍便不敢挣扎，任由他抱着，只是她本能地回头看赵晔琛。看到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含着轻笑，也正看着她。
那样安静的站着，就像一棵高贵又孤单的樱花树，落尽芳菲，褪尽喧哗，赵晔琛，原来是一个这样落寂如树的男子。
夏帝直接抱着林青妍上了龙辇，他宽大的睡袍环绕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埋在了他怀中，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女子伏在夏帝怀里，林青妍埋在他胸前不敢动。
大臣和宫人跪地，一丝也不敢抬头看。直到龙辇起驾，才各自上了车辇紧紧跟了上去。一行人，浩浩汤汤连夜回京。
直到看着他们远去，赵晔琛才跨步出殿门，却看到奚桓之静静的站在樱花树下，也在目送夏帝和林青妍远去，他的目光悠远而寥落，手转着持珠，一颗，又一颗……
羽十三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像一个透明人。
“寂天大师不但是得道高僧，也是军事奇才，皇上这寝宫一丝声响都没，安王两万人已经被你在外面解决掉了，还好我刚刚发觉有异，就暗中指示我的人撤走不要对抗，不然只怕这会也是下地狱去了，”赵晔琛说着用力嗅了嗅，“这空气里都是血腥味，今日，大师是不是犯杀戒了？”
奚桓之慢慢回首，嘴角竟然含着如莲的轻笑，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的。.”
“哈哈！”赵晔琛大笑两声，“人人都说寂天大师菩萨心肠，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安国寺的得道高僧寂天大师一夜杀尽两万人，你说天下人会怎样想？”
“他们，不会信。”奚桓之平静的面容没什么神情，但让人觉得有白莲一样的安详，“出兵的是聂施主，指挥的是静施主，天下人会知道这两人救驾有功，他们会被歌颂传扬。”
那怕寂天才是真正幕后的指挥者，但不会有人知道寂天大师指挥着禁卫军杀了两万人。即使有人说，也绝对不会有人信，因为，人们对于寂天大师的信仰，如同仰望佛祖的余光，他是圣洁的存在。
赵晔琛眼瞳轻闪了下，笑问道：“那么，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妍妍呢？”
“不是为了皇上，也不是为了她，”奚桓之手里黑色的玉珠，在月光下闪动着妖冶的光泽，他修长的手轻轻按转着黑玉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自己。所谓的为了别人，都不过是人们给自己的欲孽披上虚伪的外衣，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罪孽。”
赵晔琛收了笑，定定地道：“奚桓之，你不是入了佛门，你是入了地狱。”
“是吗？”奚桓之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轻笑如云，片刻，又道：“但我一直是在努力向善的，很努力。”
“那么，你这样做又能得到什么呢？”赵晔琛语声带着嘲讽，“你放弃了她，而现在，她也终于放弃你了。你应该看到了，你就站在这里，但是她没有看见你，她的目光再也不会四处找寻你在那里，你，失去她了。”
奚桓之轻微地点了点头，“我看到了。”
“奚桓之，你知道什么是失去吗？”赵晔琛望着龙辇远去的方向，其实在漆黑的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他静静地道：“所谓失去，就是再也得不到了。”
然后赵晔琛便大步流星地走了，没有再看一眼奚桓之，当她的心里已经不再有奚桓之，奚桓之这个人之于他，也就不再有什么意义。
奚桓之微仰起头，视线穿过有些萧疏的树枝，凝望着缀满星辰的天空，许久许久，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淡如月，轻如风，是别人读不懂的讯息。
从猎宫到山脚下，一路上，全都弥漫着血腥味。如果在白昼，将会看见血流成河，尸骨遍野，残忍近乎屠杀。没有人会知道，这样一场压倒性的杀戮，出自名满天下的寂天大师之手。
林青妍和夏帝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天明，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挂在蓝天里，云朵轻飘，真是怡人的日子。
但，这注定是一个血腥的日子。
夏帝将林青妍送回长秋殿后，便走了。而一天一夜的奔波，让怀了身孕的林青妍非常疲倦，又紧张了一整天，精神松懈了下来，回到长秋殿，沐浴更衣后，她便沉沉入睡了。
她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夏帝没事，别的，跟她似乎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她睡得很沉。
林青妍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但没见到夏帝，甚至连着十日，都没见到夏帝，整个皇宫都是风声鹤唳的气息，第十日，林青妍知道，这一天是一个将被历史永远记住的一天。
夏帝在回宫前，便已经传旨给蒙统领，连夜悄悄将支持安王起事的京官都抓了。
驻守在外忠于安王的将领，早早得到安王的命令齐聚郢京周边的邺城、豫州，就等着安王今日一声令下，然后起兵以诛杀谋朝篡位的汉王的名义，夹击进京。只是他们没等到安王的命令，却连夜被突袭，全数被擒。
然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联手审问，三司倾巢而出，一日之内便审问了三百五十六人。三司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审问的手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自不必多讲。
分开同时审问，只有一个原则，几个人同时被问同一件事，说出真相的人减刑一等，说得越多对他们越有利，答案与其他人不同的，一律死罪，绝不姑息！
几个人没有预先合谋同时说谎，还能说成一样，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为了保命，那些没有攸关性命的人先纷纷抢着招供，得知他们招供的事，再审跟安王关系深一点的人，就这么一层层顺藤摸瓜，一下子审得清清楚楚。
安王谋逆，有汉王提供的人证物证，这件事是毫无疑问的。不过不但审出安王谋逆，刺杀御史大夫年舒靖、兵部尚书慕扶樱也都招了出来，乃至尚书左仆射于国丧期间召了天香楼的一个姑娘都被审了出来。
而据说在群臣上奏夏帝的时候，夏帝因为安王是他叔叔的缘故，有所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