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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放手

“大漠风光极好,若皇上愿意成全,臣妾感激不尽。.”沉思片刻,沈映菡抬起头,望着夜清梵,缓缓开口。许是错觉,她竟在他漆黑如美玉的眸中,看到深沉的悲痛与失望。

然而,只是霎那间的一闪而逝,他掩着唇剧烈的咳了一阵儿,便若无其事的颔首道:“随你心意,朕回宫便将废后诏书昭告天下,你有生之年不得再踏进洛城半步。”

沈映菡有些震惊,没想到他竟会答应的如此利索,不禁恭敬的叩首,额头贴着地面,闭上眼睛,虔诚的轻声道:“臣妾谢皇上恩典。”

夜清梵俯首看着地上的女子,嘴角尽是苦涩的轻笑。彼此沉默了片刻,他才俯身扶她站起来,目光温和的望着她,沈映菡瞪大两眼也望着他,因为有些紧张,她的睫毛一直在扑闪扑闪的乱动。

“离了洛城,独身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夜清梵声音轻柔的叫人心疼,他抬手轻轻拂去她额头上沾的灰尘,然后俯首过去轻轻一吻,叹息一般道:“不做朕的皇后,就做个开心幸福的小姑娘。”

沈映菡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夜清梵,在她的记忆里,他总是冷酷无情惯了,骤然见到这样的他,反而觉得心底十分不安,一双乌黑闪亮的大眼睛,越发像惶恐的小鹿一般,不安分的眨个不停。

“去吧。”夜清梵盯着面前的女孩子,目光慢慢的冷静下来,收回手,神色淡然的转身。

她十五岁做了他的皇后,到如今,已然十八岁,他竟白白耽误了她最美好的三年时光,但愿,此刻放手还不晚。.

沈映菡已经走的很远很远了,再也看不见那道娇俏灵动的身影,他却还是负手在窗前站着。

此时的洛城已是盛夏季节,她年年都要乘舟赏玩的荷花,定然又开了满池,只是,今年再也没有人采了新鲜的莲子,亲手为他制药熬粥。

原来,她竟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么?夜清梵看着外面渐渐变成酒红色的夕阳,忽而自嘲的笑了一下,笑还未及嘴角,一阵冷风呛进肺腑,他便控制不住的咳起来。

方才在西昭军营的时候,他强行压下去咳嗽,心脉本就严重受损,一直在沈映菡面前强撑着,被冷风一吹,终是再也撑不住,越咳越厉害,颜色乌黑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一滴滴的落在地上,然而,即便咳的只剩下半条命,他还是挺直腰背,待咳嗽稍微平缓一点,便向外面扬声道:“宣萧音沐即刻来见朕。”

萧音沐营帐离他不远,片刻功夫便到,掀帘子进来看到地上斑斑血迹,不禁大吃一惊,连安都来不及请,急急的走过去扶住他,低声道:“可要召皇后来?”

这几年虽说镇守边疆,不曾回洛城,但是一直与六王爷通书信,皇上虽说偶有咳血,都是很少的,这两年有皇后调理,似乎已好了许多,怎么今日竟咳出这样多的血来?

“不必,朕无妨!”夜清梵挥挥手,由他扶着到胡榻上坐下,又咳了几声,才喘息着缓缓开口:“朕明日起身,回宫颁布废后诏书,你代朕在宫外妥善安排皇后。”

“皇后娘娘不回宫?”萧音沐诧异的问,皇上千里迢迢救回皇后,难道竟是为了放她走么?

“此事不必多问,你若要将她留在身边,也无不可,只是,朕有一句话要嘱咐你。”夜清梵此时缓缓止了咳嗽,抬眸严肃认真的盯着萧音沐,“她与青洛七分像,但决不是青洛,你若当她是替身,马上送她走。”

萧音沐微微一怔,片刻后,微微一笑道:“臣明白。”

夜清梵点点头,将西昭军营发生的事,详细的告诉萧音沐,以免他在沈映菡面前露出马脚。

待听完,萧音沐亦是震惊不已,想不到短短两月的时间,他们竟已发生这么多事,不禁又疑惑的问:“皇上若坦诚身份,想必皇后娘娘会跟您回宫,为何皇上不肯说?”

夜清梵单手撑着额头,有些疲惫的靠在胡榻上休息,过了一会儿,苍白虚弱的唇才低声道:“朕不希望用感激困着她,更不需要任何人怜悯。”

萧音沐顿了片刻,了解的点点头,就此事不再多说,转而劝道:“皇上身体不适,实在不易车马劳顿,不如到将军府修养几日,再回宫不迟。”

夜清梵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神色恍惚的望着外面渐渐西下的夕阳,轻声道:“朕的时间不多,还有太多的事未完成。”

如今活一天便赚一天,如何还敢奢望修养几日?

从夜清梵这里出去,刚回到营帐,掀开帘子便看见沈映菡俏丽的侧影,一身碧绿的衣衫,坐在桌子前托腮沉思的样子,十分可爱。

轻轻咳了一声,萧音沐才缓缓走进去,嘴角挂着温和恬淡的笑意,一袭白衣衬得他整个人都如沐春风一般。

“微臣叩见皇后娘……”他恭敬的俯身,礼未行完,便被沈映菡气恼的拉着胳膊扶起来,拧着小眉毛不悦道:“你我之间,哪里有这么多虚礼,再说,我已经不是皇后了。”

说到后一句,她眼角眉梢都是开心的笑意,彷如被关了许久的小鸟,终于被放出笼子,扑腾着翅膀到处乱飞,她即便站在他面前未动,却浑身都透着飞扬四射的活力。

想起军营中另一个性命堪忧,兀自强撑一口气的人,萧音沐原本温柔的目光,微微的冷了几分,那个身份至为尊贵的男人,不惜放下一切为她浴血厮杀,她却迫不及待的要离开他。

“娘娘即曾经贵为皇后,便是微臣的主子,微臣不敢,也无心高攀。”萧音沐躬了躬身,恭敬却淡漠冰冷的开口,一眼瞥见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又后退几步,挣开她。

“你……”沈映菡不可思议的望着面前忽然冷漠无情的男人,与在西昭军营中判若两人,什么叫不敢也无心,难道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都是骗人的么?

一种无以名状的委屈,忽然涌上心头,眼泪也控制不住的堵在眼眶,她紧紧咬住唇,倔强的盯着他,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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