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恨意
扛着母亲的两个人终于到了目的地,那个地方,染墨和凝翠都很熟悉。.
三天的时间,他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
乱葬岗。
这里,一直是无家可归的人最后的归宿,只是谁都不会想到,离府的大夫人,终究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游魂。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这里,是乱葬岗。”凝翠看着扔下草席就要走的两个人,连声追问。
“这是老爷的吩咐。”开始他们也不说话,只是想走,直到凝翠拉住了他们的衣服,他们才很是无奈的说话。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让凝翠再次呆在了那里。
这样的屈辱,在今天,已经是第几次了?凝翠看向染墨,她已经跪在了草席面前。
“小姐。”凝翠看出了染墨的失神,终于忍不装道。
“让他们走。”染墨说的很是轻松,离笑原不愿意让母亲进离家的祖坟,这样薄情的男人,娘亲知道了肯定也会失望,恐怕,也不愿意进离家的祖坟。
这样也好,母亲终于可以葬在一个清净的地方,可以摆脱离府姬妾们的纷纷扰扰。
“小姐,是老爷吩咐的,说送到乱葬岗就回去。”见染墨让他们回去,其中的一个家奴有些不忍,认真地解释道。
“回去告诉离笑原,只要我染墨还活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他披麻戴孝,哭丧守灵。”染墨咬牙切齿的说话,说完之后,就双手拨开草席,看着母亲那早已冰冷的脸。
“娘,女儿来晚了。”染墨话未说完,泪水就落了下来,她轻轻地拂过母亲的脸,那样的冰冷。
母亲的身上,还是那日从水中出来之后换的衣服,简单的素色,一点都不花哨,这倒是合了母亲的性子,也好,人都没了,满身的珠翠又能怎样?
染墨抚摸一边母亲冰冷的身体,终于握住了那惨白的脚,她脱下自己的鞋子,轻轻穿到母亲的脚上。.
她捧起身边未化的雪,攥在手心,等雪化成水,揉到之间,轻轻擦拭娘的脸,她的嘴角还有血迹,她的眼角,还有泪痕,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看着娘的脸,那日的一切,再次变得清晰,染墨摸着娘亲再也不会有温度的脸,泪水,再次盈满了眼眶。
“凝翠,帮我把娘埋了。”染墨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说完话之后,她就转身,用手拨开重重积雪。
乱葬岗的人,是没有掩埋这一说的,就连这竖起的墓碑下,都没有亡灵。
乱葬岗的人,一般都无家可归,死了,就被扔到这里,也不掩埋,夜里,饿狼出没,也就撕扯了肉身,后来,有亲人找来,为表示追思,就立个墓碑。
虽然是乱葬岗,染墨还是保住娘的身体。
在和凝翠离开卫队长府邸的时候,她还没有主意,不知道以后何去何从,但是,在刚才,她突然有了目标,她要报仇,所有欺负她的人,欺负娘的人,欺负凝翠的人,她都要在他们身上一一讨还。
她要让离笑原披麻戴孝,给娘隆重下葬,现在他多么草率,到那日,他就得多么隆重。
染墨拨开雪后,就开始挖泥土,她没有工具,只能用手。寒冷冰封的土地,彻骨的凉中带着坚硬的力量,不长的时间,染墨的手就冻得麻木,继而,手指上起了血泡,出了血,锥心刺骨的疼。
凝翠攥住染墨的手,最终还是被染墨挣扎开来,娘已经死了,自己再也没法报答娘的养育之恩,那就让自己用血为娘造一个简陋的宫殿,最起码这里面没有冷漠和寒凉。
半天的功夫,染墨和凝翠才把墓穴挖好,手,早已经是鲜血淋漓。
染墨细心的再次为娘擦拭了脸和手,娘一生喜欢干净,她愿意让娘干干净净地沉睡。她和凝翠抬起娘,将她平放进墓穴,然后,一点点地洒上土,和着泪的土,掩埋了娘那娇小的身子,一捧又一捧的土落到墓穴里,他们用最冰冷的温度为染墨和娘亲化了界限,从此,阴阳两隔。
等土终于填平了墓穴,染墨才转身看向凝翠,她的眼已经哭的红肿,盈盈泪眼看着染墨,轻声的说了句:“凝翠,我没有娘了。”
凝翠愣在那里,看着刚才还平静坚强的小姐,哭成泪人。
她上前,和染墨抱在一起,紧紧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安慰染墨,因为染墨不仅仅没有了娘亲,也没有了一切亲人。
他们在娘的坟前紧紧拥抱,直到一声低压的男声打破他们的哀伤。
“娘呢?”是离程远的声音,染墨和凝翠都听得明白。
“娘呢?”离程远看着染墨,神色中有咄咄逼人的怒气。
“那是我娘,和你没有关系。”染墨扶着凝翠,站起身来,很是冷清的看着离程远,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娘是不是在里面?”离程远躲避着染墨火一样的眼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染墨身边的坟墓旁。
“这是衣冠冢,我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娘的遗体,被饿狼吃了。”染墨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是带着颤抖的。
离程远看着染墨,轻声的问:“你骗我。”
“骗你,你还不够资格。”染墨说完话之后,就转过身去,看向凝翠,凝翠看着眼泪在染墨的眼中打转。
他们明明是关系很好的兄妹,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离程远看着染墨的背影,身体抽搐几下,然后蹲下身子,用手中的剑挖染墨身边的坟墓。
他相信,娘亲就在里面。
“离程远,你如果真要挖他,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染墨疯一样拽住离程远的身子,挡住他的动作,盯着他灼灼的眸光。
离程远愣在了那里,最终,他脸上全是忧伤,却平静的和染墨说话:“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她也是我的娘亲。”
“在离府的三天李,你看不到么?你可以给娘换一下衣服,可以给娘操办一场葬礼,你也可以求离笑原,将娘葬进祖坟,你也可以送娘进墓地,为她哭一场,可是你做了什么,娘亲现在入土为安,你却要掘地三尺?”
染墨看着离程远,心底的委屈好像决堤的河流,滚滚,无法停歇。
离程远愣在那里,许久,才说了一句:“我只是想看看,就看一眼。”
“不行。”染墨果断地回答。
离程远再次举起手中的剑,想撬面前冰冷的泥土,染墨阻拦,被他一下子推出去很远。
没有人能懂他的无奈和心思,他一下下撅着泥土,直到,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剑柄。
那人的力道很大,大的他没有力气再次举剑,他愤怒的转过脸去,看到的却是一张温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