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冤家路窄

四方馆共分四层，第一层商铺林立，第二层均是些雅间，三四层则是分开的男女服饰展区，方才小厮是直接带了顾贞二人奔二楼包厢而去的，经过一层时，顾贞心里还揣着件正事儿，也分不出其他心思流连商铺，现在那正事儿约摸八九不离十了，要说还真亏了裴青衫，这人虽然不着调，但好在还能办事儿。.

顾贞来到这第一层四处转悠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忽听得一阵悦耳的萧音，伴着萧音，是一段婉转的女音独唱，正唱着：“无情最是章台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顾贞听着悦耳，便顺着这声音寻去，近了才看见是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正一吹一唱，许是被唱词感染，两个姑娘的眉宇间还笼着些许淡淡的愁绪，像细柳曳于微雨中，总觉得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柳枝就曳断了，要么就被微雨淋折了，脆弱地让人心惊。

顾贞心里不免被撩起些怜香惜玉的细腻来，听到一曲尽了，其中一个小姑娘捧着个不透明的小箱子，来到她面前，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的时候，顾贞才回过神来，这便朝袖子里摸钱袋子。.

来来回回摸了两遍，顾贞方才想起来自己中途换了衣服，现在穿的这身衣服里，分文不带。小姑娘仍望着她，秀眉轻轻蹙起一个让人心疼的弧度，真叫一个我见犹怜。

顾贞叹口气，抬手就要拔了自己头上的翠玉步摇。霖儿给她朝头上戴的时候她就注意到这根步摇了，看做工挺精致，应该能换个十几两银子，倒不显得自己寒碜了。

她这边想着，手刚碰上脑袋上的步摇，耳边就响起一声沉闷的“咚”，该是一锭分量不轻的银子掉进姑娘看不清材质的箱子里。

小姑娘朝顾贞身后投去感激的一眼，捧着箱子幽幽地走了。

顾贞这才转过身朝后看了一眼，敛祍正要矮身福一福感谢，却在看清楚来人的脸的时候，全身的血液一瞬间都凝成了冰渣渣。

来人胸前展着一把描金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扇着，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顾贞。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贞一别才数日的，科举考试时金銮宝殿上坐着的，坊间传闻中惊才绝艳的，当今圣上，丰昀。

事发的太过突然，顾贞莫说准备了，谁敢想象，当今至高无上的圣上，会出现在四方馆这么一个比烟花之地强不了多少的地方？圣贤书上可不是这么教的！

顾贞就这么僵了一瞬，她只觉得这僵持地有一个世纪这么长。

待到心头凉透的血液回暖了，顾贞才反应过来要想对策。

叫皇上？不妥，自己现在扮作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机会见到丰昀。

落荒而逃？更不妥！这不摆明了承认自己是顾贞么？即便换了女装，可脸终究是不变的，让皇帝知道自己女扮男装，不仅骗过了他，还从他手中骗走了新科状元这个头衔，真真是全族的脑袋都在脖子上挂腻了。

装不认识？可自己这在僵了半天，显然可疑。

装病？行，就装病！

电光火石间，许多种可能在顾贞心里过了一遍，最后妥妥的选择了装病这一条，这样连自己呆了这半天的时间也就能解释了。

顾贞于是有恃无恐地将自己的身子崩地更直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十分凝重，随即猛一踉跄，身子就要朝一侧倒去。

眼前的丰昀眼疾手快，扇子转瞬收入手中，上前两步，双臂轻描淡写一托，就将顾贞的身子稳稳地接到了自己的怀里…

顾贞登时就觉得自己蠢得可以咬舌自尽了，而且，差点在丰昀出手的时候一激动真这样做了。后来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干脆心一横，把眼一闭，认命地倒在了丰昀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