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身世

裴青衫自诩江湖落拓客,常配一萧一剑,但那剑常是用几次换一把,萧比剑换的更频繁。.平日里没事儿了就喜欢装深沉,实际上比谁都跳脱,根本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别看他今年已过了廿五。

这个裴青衫顾贞自小就认识,是朝迟琛那儿跑得最勤的,顾贞晓得裴青衫是迟琛手底下的人,但没料到在这京城据点的竟是他。

看见他过来了,顾贞一时有些喜促交加,喜的是这以后在京城常接触的竟是个熟人,促的是裴青衫那个没事儿就爱撩拨他的性子,实在是,直让人惹不起躲得起。

顾贞一时没拿定主意,就下意识地举了袖子遮住脸。裴青衫好笑地走过来,胳膊极自然地朝顾贞肩上一搭,脑袋就凑到了顾贞用袖子格挡出的那一小方区域里。

“小贞子,你羞见我,难不成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顾贞讪讪将袖子放下,欲盖弥彰地弹了弹,顺势将裴青衫推远一点,正襟危坐道:“别瞎闹了,正事儿要紧。”

裴青衫身后跟过来的漂亮姑娘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素手播弦一搭一搭地唱着,裴青衫就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素瓷瓶子递给顾贞,顾贞讶道:“这,这都准备好了?”

裴青衫睨一眼顾贞:“有什么事是那位想不到的?”

顾贞轻哂,也是,有什么事是迟琛做不到的呢?

这么东西也便备下了,顾贞正要跟裴青衫告辞,抬头却见裴青衫正一脸审视地看着他,还未待顾贞开口,他便道:“你预备就这样去四方馆?”

顾贞顿了顿,原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要去四方馆的,想了想觉得多余,就改口道:“不妥?”

裴青衫摇摇头,一边把他往里间拉,一边对一旁弹曲子的姑娘吩咐:“霖儿,去给顾公子找件合身的女装来。.”

顾贞挣道:“不必了,这点我想到了,但恐日后惹出什么事端,霖儿姑娘,不麻烦了。”

霖儿收了琴本欲站起,听了这话又坐下了,无声地看了他俩一瞬,不知该听谁的。

裴青衫若有所思地蹭了蹭自己光洁的下巴,须臾,眼角绽出分明的喜色来:“无妨,我陪你去,你就扮作我夫人,万无一失,霖儿别磨蹭了,再晚四方馆都闭馆了!”

顾贞直觉带上这货会坏事儿,本想接着拒绝,裴青衫就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诱惑力十足:“我认得花姬。”

要拒绝的话就这么生生卡在顾贞喉咙里,又被他囫囵咽了下去,这便同意了。

霖儿很快抱进来一套鹅黄色的衣裙来,顾贞紧推硬搡地才把裴青衫赶到外面去备马车,又让霖儿在外间等候,自己将衣衫换上了。

顾贞之所以要把所有人都支出去,因他的身份之谜。

顾贞小时候是个苦命的孩子,确切的说,是个苦命的女孩子。自小跟着她的薄命爹和倒霉娘生活在富安村那个站在村头就能望见村尾的小村子里。她那短命的爹是个一根筋的书呆子,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读书,临死了还发疯一样地抱着书啃,对书的忠贞程度说至死不渝一点也不为过。

但凡是读过点书的,骨子里总有那么些轻傲气,顾贞她爹死命读了一辈子书,却屡试不第,心里的那股子轻傲就开始有点扭曲,憋成了愤世嫉俗的不甘心。

本来她爹还能寄希望于顾贞她娘肚子里的孩子,自己考不上那就儿子来。结果她娘肚子不争气,生出来的,是个女娃娃。

她爹当时就气晕了,昏昏沉沉了两天。两天之后,她爹不仅醒了,还精神抖擞地醒了。当即就跟他娘说,要把顾贞当男儿养。都是一样的奶娃子,只要注意别让别人看着顾贞光着屁股,说男说女又有什么区别。

她娘起初一万个不愿意,这么养下去,孩子这辈子可就毁了啊,毕竟为娘的,哪个不疼自己身上掉下的肉。

可她娘终究是没读过书的,她爹圣言箴语张口就来,把她娘唬得服服帖帖,于是丧心病狂的夫妻俩从顾贞落地三天后,就把她当男儿养,这么,一直养到了如今,顾贞都及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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