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放榜传胪

三日后,新科放榜传胪之期。.京城放榜用的城墙边早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顾贞前几天心里就有谱了,也不着急去看,于是就起的晚了。这会儿看着皇榜前人山人海的样子,他估摸着自己是挤不进去的,便背着手站在一边等,顺便听听风声。

“顾贞?顾贞是哪个?从没听说过啊!”

“哼,就是殿试那天,长相斯文柔弱的,听说他是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法子把皇上迷惑了,大殿上策问问的是什么问题,你听她答得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就这也能当状元,要说他不是傍了哪家大人我可不信!”

“啧啧,听说陈家那个陈公子也是皇上亲自策问,答得好像不怎么理想啊,这连头三甲都没入。”

“宋之旻竟然是榜眼!如今皇家风向变了,谁嘴甜谁上位啊!”

顾贞听了会儿,这群落第书生嘴里喝了醋一样酸气十足的话不由让他倒胃口。觉得无趣,对探花郎花落谁家也不是很感兴趣,又兀自转回自己住的驿馆去了。.

回到驿馆不多时,宫里传旨的太监就领了一队人过来了。

顾贞跪下听旨,圣旨上说的是三日后的琼林宴。

按旧历,殿试放榜传胪之后,中第的一帮新科郎都要在状元的带领之下赴一场礼部举办的琼林宴,之后拜谒先知儒学大家,再将名讳镌入庙堂,整个殿试的程序才算走完了。

程序顾贞听说过,但琼林宴他毕竟没赴过,有些不足与外人道的规矩也未可知。顾贞站起来接了旨,在袖子里摸出一锭碎银子,肉疼地塞给了传旨太监讨笑道:“公公,您看,我顾贞穷乡僻野出身,没经过什么大世面,这琼林宴有些什么规矩,不妨提点一二。”

传旨太监皮笑肉不笑地佯做惶恐,眸中轻薄的蔑视被他遮掩得丝毫不漏痕迹:“哎呦状元郎,您说这话老奴惶恐,堂堂新科状元郎哪能没见过大世面,这琼林宴回回都有,顾状元头一回参加,兴许不清楚,这礼部周大宗伯是个正经人,顾状元哪里小曲儿听来的戏词儿就不方便在周大人面前说,当今圣上是解风情的人,跟这位周大人颇有些不对付,但凡圣上看上的人,这周大人那里就处处挑刺儿,这点顾状元参加琼林宴时还要好好琢磨琢磨。老奴还赶着去下一家宣旨,就不叨扰了。顾状元告辞。”

送走了传旨太监,顾贞脸上的讨笑转眼变成了苦笑:这,怎么举步维艰呢!就因为被皇上钦点,先是将未来的顶头上司得罪了,这下又惹得素未谋面的礼部尚书看不顺眼。他是该叹自己命好呢,还是太倒霉呢?

无论如何,这琼林宴,他不仅要赴,还要作为出头鸟去赴。一想到这点,顾贞心里就不由得犯膈应。这几天在驿馆里住得那叫一个食不知味寝不知眠。

第三天一早,一只通体雪白,额间点了一点朱砂的肥硕的鸽子终于悄无声息地飞进了顾贞的房间,顾贞一看便认出了那是九朱,一时喜不自胜,赶紧从窗户边探头出去查探一番,并未发现异样才将绑在鸽子腿上的一卷锡纸取出来。

这名叫九朱的鸽子是迟琛精心养的,刁得不行,寻常人想要跟踪它,就会被它乱飞一通绕得晕头转向,甚至找不回回去的路,顾贞小时候好奇,追过它一两次,都被它敌我不分地带去了密丛里的悬崖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还是后来迟琛找来,才将他带回去的。

所以之后,顾贞对九朱都是避之不及,丝毫不想跟它扯上关系似的。然而这会儿不一样,九朱带来了迟琛的信,这就来解他的燃眉之急了,还有什么小恩小怨再值一提?

这锡纸也是迟琛专用的传信纸,遇水不溺,逢火方才显字,看完了再就着火苗烧了,安全又方便。

顾贞赶紧将房间的油灯点燃了,将锡纸凑上去,只见上面这道:周延年好花姬,花姬好驻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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