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121

这些年来,黎国皇宫之中,一直有大安的暗线,以前只听从郎煜翔的调令,自他接位后,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排线布阵,所以,他才会知道常笙的秘密,黎长均的秘密,甚至清楚,花无颜的存在,还有黎国皇族很多不为外人所道的秘辛……

他分析了很久,琢磨了很久,决定拿黎凤妍开刀,以最快的手段,粉碎这个存在了数百年的庞大皇族……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一时从外头杀来,说不定还会激起他们同仇敌忾之心,联手对抗于他,到那时,他非但击不垮黎国,还会为自己树立一个分外强大的敌人。

所以,要实现分化、摧毁这个帝国的目标,利用其内部矛盾,让其同室操戈,是最好最妙的办法。

“将二皇子押入天牢。”

那男人一身冰寒,话语间不留丝毫余地。

立即。

四名禁卫上前,押着黎慕云,朝宫门外走去。

皇权。

这就是皇权。

在皇权面前,很多时候,亲情爱情,等同于零。

若你心存一丝仁善,估计下一秒,就会被自己的亲人,扯得粉碎。

就像当年的朱允炆,明知道朱棣在造反,却因为不愿承担杀害叔叔的恶名,下旨无论如何,不得伤及朱棣性命,到头来,失了皇位,没了江山,自己也流落江湖。

父子相残,兄弟相煎,在皇室之中,比比皆是。

尤其是,当一个权力欲望极强的父亲,遇上一个极其聪明的儿子,其夺权之惨烈,不下于世间任何一场战争。

因为,皇位只有一个。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自古亦然。

父子,如何?

亲人,如何?

兄弟,又如何?

对于这些无可奈何,郎程言自小熟知,所以,他选择以另一种方式,“流放”自己。

他知道大哥很优秀,他知道父皇很英武,他以为大安国的万钧重担,怎么也不会落到自己肩头。

所以,人生前十多年,他放马河山,纵情江湖,一方面固然是兴趣使然;另一方面,也是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人为难。

郎程言。

你是聪明的。

你真是聪明的。

你是个聪明得不能再聪明的男人。

我一直这样认为。

倘若,你的聪明一直用于正道,将是整个天下的福祉。

倘若,你的聪明用在复仇……那将是,整个天下的灾难。

所以,我为你塑造了一个莫玉慈,我要让这个女人,用她微薄的力量,告诉你什么是真,什么是善,什么是美,告诉你如何运用手中的权利,才能燃起千万人心中,那盏希望之灯。

只可叹。

世事太艰难。

只可叹。

你过于清醒,过于理智,过于冷然。

所以你们这段感情,始终难得完满。

略一摆手,所有人后退一步,黎长均缓缓抬起头来,冷戾目光,淡淡投到郎程言的脸上。

从头到脚地审视着他。

他亦冷然地审视着他。

两个人,都没有从对方身上,找到一丝破绽。

这对曾经名义上的翁婿,到此刻,却是第一次见面。

多么古怪,多么奇异,又是多么……合乎自然。

但,出乎郎程言预料,也出乎所有人意料,黎长均只是看了他半天,然后一转身,就那么走了。

禁军统领严度一摆手,所有禁军井然有序地退开。

宫门大敞。

去留自便。

郎程言却挑了挑眉头。

不过,他也着实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意思,而是果决地转过身,也走了。

黑夜漫漫。

整座觞城像是进入深度睡眠,冷寂得没有一丝声响。

北城客栈。

脚尖点地,郎程言纵身飞起,越过院墙,然后迅速地朝自己的客房奔去。

三楼。

最里边的客房中,一丝微光亮起,映出郎程言冷毅的面容。甚至来不及换去身上的衣衫,他疾步走到桌边,扫开上面的杂物,从怀中抽出那张画,慢慢摊开。

还是那些飞舞的线条,还是那些雾蒙蒙的图景,与第一次、第二次相见时并无不同,但却没有什么神秘之门、血色莲花,以及,那五朵闪着微弱光芒的彩莲……

是他猜错了吗?是他看错了吗?还是……

一丝冷风,骤然从后方袭至,在他的耳侧停住。

短暂的惊愕之后,郎程言很快稳住心神:“落宏天?”

男子冷傲的嗓音响起:“是。”

“受命于人?”

“是。”

“取我性命?”

“是。”

“动手吧。”

冷湛的剑锋,却只一直停留在颈侧,始终没有新的动向。

慢慢地,郎程言转过头,看向那个多日不见的男子。

他生命中极致强悍的一个对手,也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

如果说,韩之越于他,是知己,是肝胆相照,那么落宏天于他,就是惺惺相惜,是豪气干云,而纳兰照羽于他,则是淡淡的敌对,与不着痕迹的叹赏。

郎程言与落宏天之间的“敌”,从来不搀杂个人情绪,个人立场,纯粹就一种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角力,不怎么讲究智慧,讲究的是一种公平公正的竞技友谊。

奇怪吧?

但我觉得,唯有这样,才能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尤其是,有了莫玉慈的介入之后,他们之间那看似不存在,其实在生死关头最能体现的情谊,越来越深刻化,复杂化。

“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

他看着他,异常平静地开口。

定定地注视他半晌,落宏天放下了手中长剑:“是,所以,你也不再值得我动手。”

“我倒是希望你动手,”郎程言眼中刹那掠过丝悲凉,“或许,能死在你手中,对我而言,倒是个解脱。”

长长的沉默中,落宏天不知何时,已经收起那份冷戾的杀气,目光渐渐变得平静,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柔和。

“郎程言,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还活着。”

“你说什么?”郎程言一震。

“如果她还活着,你会怎样?”无视他眸中巨海狂涛般的激动,落宏天追问道。

“我……”

郎程言整个人不住地抖,说不清是喜,是悲,还是什么。

二十二年。

人生前二十二年,他从未有过这样激动的时刻,激动得他想大叫,他想从这里冲出去,向整个世界喊出深纳于胸中的话语……

会吗?

她会还在吗?

上天还肯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落宏天再没有开口,从他黑眸中那澎湃翻滚的狂潮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爱,已深。

爱,已沉。

爱,已铭心刻骨。

郎程言,曾经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凡是拥有权利的男人,都不会爱。

可是今夜的你,终于让我看到另一丝不同。

郎程言,我代表上天,来给你一次机会。

最后一次机会。

“去昶国吧。”他突然说。

“什么?”他呆呆地看着他,一时回不过神来。

“去昶国吧,或许那里,有你想要的。”

说完这句话,男子闪身,掠出了窗外。

郎程言,我落宏天一生,从不相助于人,更从不与人结交,言尽于此,已是我最大的限度,一切,还要靠你自己。

僵着身子,郎程言立于黑暗之中,想哭,又想笑,想笑,又想哭,那种巨大的,悲喜交集之感,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没有深深爱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就像是一个人,长年累月蹲在地狱里,终于有一天,地狱之门微启,透出丝清澈的阳光,吹进了清新的风。

看到了,希望。

希望的力量是强大的。

它令人心振奋,甚至令人疯狂。

嚓嚓嚓嚓,心中的冰原,刹那间绽开一条条裂隙,融化解冻,汩汩地汇成河流,然后是洪流,冲击着他心中堆垒的高墙……

似乎是有所感应般,那幅平摊于桌上的画卷,忽然浮出一层薄薄的荧光,五缕淡彩轻漾摇曳,错综交织成一帧美丽而恍惚的光影……

颤抖着手指,落在那朵清雅的玉色莲花上,郎程言泣不成声……

慈儿,你还在吗?

你真的还在吗?

还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安静地等待着我吗?

……

昶国。

涵都。

相较于烨京、觞城、浩京,这里,又是另一副景象。

街道平坦而宽阔,房屋方方整整,有棱有角,就像是统一画出来似的,看起来虽然异常整洁,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

汇宇宫。

末曜殿。

落絮飘零的杨槐树下,一袭青衣的女子,安静站立着,面无表情,眸色如霜。

最近一段日子,她都是这样,随便往哪里一站,便是半日,甚至更长,不知道吃饭,不知道睡觉,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比失魂落魄更失魂落魄,准确地说,是无魂无魄。

“冰灵。”一身红衣,衮袍绶带的男子走到她身后,嗓音沉寒。

徐徐转过头,她看向他,目光空洞。

“你在想什么?”定定地看着她,他徐徐开口。

“想?”她微微侧着头,原本清丽的面容,却显出几分病态的苍白,“……想?”

“世界在你眼中,是什么?”他盯着她,继续问。

“世界……?”她只是机械地重复,那双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意念的流动。

淡淡地,昶吟天笑了。

无知无识,无欲无求,无心无念。

他要的,就是这样的莫玉慈。

就是这样的玉莲圣女。

身为圣女,本就不该有什么情感活动。

只是……

他最终的目的,却不是她心中那颗渐渐成熟的血莲之子,而是……

而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想象不到的东西。

郎程言想不到,莫玉慈想不到,就连安清奕,也想不到。

死神想要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我,也很好奇。

天快亮的时候,郎程言听到了一阵阵沉重至极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街道,涌向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准确地说,是涌向天元宫所在的位置。

本来,北城客栈离天元宫就不甚远。

这么快?

收起桌上画卷,他走到窗边,凝眸往楼下的街道看去。

没有灯光。

黎明前的觞城,一片黑暗,却隐伏着汹涌澎湃的杀机。

扯扯唇角,郎程言悠然地笑了……\0

看来,这觞城之中,想当皇帝的人,真不止黎慕云一个呢。

折身回到房中,他上了床榻,盘膝而坐,开始催动天禅功,数只影蜂飞进来,围着他旋飞几圈后,嗡鸣着远去。

黎国,内乱已起。

只要他们刀兵相见,只要他们鱼死网破,他囤在边境的百万大军,可以趁势而入,直捣黄龙。

只可惜。

他到底低估了黎长均,低估了黎慕云,甚至低估了黎凤妍,更低估了一个庞大皇族传承百年的骄傲,以及黎国民众们,深深的爱国热情。

一个国家,绝不仅仅只属于统治它的皇族,更属于千千万万的百姓。

皇族可亡,民心难灭。

郎程言,你将在这座即将被你踏平的皇都里,习得你帝王生涯中,最为沉痛的一课。

天元宫前。

无数士兵齐刷刷地站立着,浓云密布地一片,却没有丝毫声音。

当黎明第一线阳光,斜斜投下之时,那两扇庄严而肃穆的宫门,终于咿呀而开。

出来的,是一个手执拂尘的老太监。

见到眼前情形,他竟然毫无惧色,抬眸淡淡一扫,尖着副公鸭嗓子道:“大清早的,这都谁呀?”

士兵们向两旁退去,内里走出一名面白无须,甚是斯文的男子,踏前数步立定:“微臣许忠铭,乞见皇上陛下。”

“哦,”那太监瞄他一眼,微微笑道,“原来是大司马大人啊……要见皇上是么?递个折子不就行了?何必如此劳师动众?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

不待他把话说完,许忠铭面色一正,厉声咤道:“皇上多年不理朝事,不见外臣,臣等此举,实属无奈,还望贾公公行个方便!”

贾道也蓦然收笑,眸中寒光一闪:“许忠铭,皇上是什么性子,你我一清二楚,自古以来,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只是不见外臣?你身为大司马,官居要位,不为皇上分忧,反倒搅扰滋事,咱家倒是要问问你,这,可是人臣之道?”

许忠铭冷笑:“区区贱奴,也敢在本台面前吆三喝四!最后敬告你一次,要么速速通传,要么后退让道,若再迟了……”

随着他话音一落,无数士兵拔刀出鞘,刀锋直指贾道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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