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83
是的,今天这场戏,主角是她,配角是他,可是那个最无辜最无奈最没有选择的观众,却是她呵。
没有多言一个字,郎程言蓦地抽身,扬长而去。
莫玉慈去了凌霄阁,因为此时此际,这是永霄宫中最安静的地方。
每当一个人受伤的时候,总是想找个无人的角落,要么痛哭一场,要么自我疗伤。
她两者都不是。
倚栏眺望,她俯瞰着大安无边辽阔锦绣的河山。
站在这里,可以轻而易举地望出皇宫,可以看见世间星星点点的灯火,也可以任思绪翩飞,遨游于九州四海。
她沉默着。
心中的痛、苦、涩、难,都慢慢消淡。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莫玉慈,你恨么?
她答:我不恨。
为什么?
因为生命太短暂,而恨,损心耗智,所以我不恨。
那么莫玉慈,你会何去何从呢?
当你最爱的男子转身离去,你会何去何从呢?
……
沉默良久之后,这个温静的女人抬起了头……
我会选择另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
郎程言飞快地冲进了宗翰宫,一把抓住郎程晔:“她呢?”
郎程晔抬起头,唇角勾起抹淡嘲:“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没心情理会他的不满,郎程言重重地低吼:“她到底在不在?”
“不在!”回答他的,是少年同样倔强,且隐含愤怒的声音……四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郎程言的发丝一根根竖起,额上青筋暴跳,心中那种强烈的不安,几乎将他的意志摧毁。
狠狠一把将郎程晔推倒在地,他再次转身,疾步如飞般冲了出去。
翻身从地上纵起,郎程晔不及整理零乱的衣袍,也提着剑冲了出去。
慈姐姐,你在哪里?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不约而同的,两兄弟都去了凌霄阁,然而那里,已经空空荡荡。
立于栏侧,郎程言深深吸了口空气,果决地道:“她来过。”
郎程晔一记眼刀飞过来,二话不说,调头便朝下方冲去。
来过,但是走了。
下了凌霄阁,两人分朝两个方向,开始全力寻找,可是直到夜深更沉,还是没有发现莫玉慈的任何踪迹。
她仿佛,已经就那样人间蒸发,也仿佛,来自九幽,归于九幽,再不肯现形于光明之下。
实际上,此时的莫玉慈正面临着凛冽杀机。
郎程言的隐怒,莫玉慈的失落,一切的一切,都在黎凤妍的预料之中,以她那狠绝的性子,怎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若想取得完胜,不但要莫玉慈心死,而且要她身死!不能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
凤仪宫中那唱美的庭宴,她足足筹谋了半个月,从庭舞到宴散,再到最后的绝杀!
跟着她一起进入永霄宫的,不但有宫女、太监,还有她特意向父皇讨要的十八名暗人,他们,都是出自飞雪盟的顶级杀手,虽不致像落宏天那般难对付,但行动果决异常,招招致命。
她已经有了身孕。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郎程言都不能再轻易与她撕破脸,哪怕她杀了莫玉慈,为了所谓的“皇子”,为了大安,为了她手中那张王牌,郎程言都只能选择,打落牙齿和血吞,反观莫玉慈,暂时没有任何名份,又甘心自贬身价,去做郎程言的近侍,在这永霄宫中,完全是个无足轻重的所在,不能明着动她,在背地里解决,是完全可行的。
应该说,黎凤妍的算计没有一丝错误,因为此时的莫玉慈,虽说拥有了君至傲所给予的无穷内力,却不会运用;虽然从郎程晔那里习得剑术,却并未精纯;虽然已经掌握了七杀的决窍,但仅凭一己之力,想对付如此多凶悍的杀手,无疑是痴人说梦。
不过,也要怪她让自己落了单,倘若当初听了贺兰靖的话,让他留在身边,时时保护自己,或者不离开郎程言的视线范围,哪怕苦涩着一颗心,在凤仪宫外等;或者回转宗翰宫,去找郎程晔,她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孤立无援的境地。
是一道黑影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当时,她站在凌霄阁上,心情已经好了很多,便折身下塔,打算回宗翰宫,不曾想半道上又遇到条鬼鬼祟祟的人影,联想起上次明泰殿的刺杀事件,她心中警铃大作,于是又仗着艺高胆大,一人追了上去。
那黑影闪闪烁烁,一直将她带到皇宫西北角的偏僻处,然后闪入树丛中,消失不见。
等莫玉慈察觉异样时,她已经陷入对方的包围圈中。
照理说,凡是打斗,总会有响动,然而这批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使用的武器非金非铁,而是一根根柔软得几乎看不见的丝线,看似没有任何杀伤力,但凡被缠上,要么被绞死,要么被其上的倒刺抓下一条条血肉。
数个回合之后,手中的长剑上已经黏满蛛网般的丝线,莫玉慈渐感不支,更绝望的是,每次她张口欲呼,便有一条丝线疾射而来,让她不得不紧闭双唇。
看来,这帮人是铁了心,定要置她于死地。
可她仍然没有放弃。
因为她的脑海里,已经没有了放弃这两个字,她还有使命,还有责任,没有完成。
她必须找到赫连毓婷,将手中的凤戒还给她,她必须帮助她取得胜利,她必须……逆转与生俱来,那无望的宿命,她必须,让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像她这样的悲剧……
再没有无辜的女孩子,成为莲花圣女,再没有无辜的人,因为某种可笑的目的,无条件地牺牲性命,尤其是那个,被某种扭曲欲望,而打造出来的魔狱。
她要毁了它。
她要它终结于她的手中。
无论她做不做得到,无论她的反抗,是不是愚蠢可笑,甚至盲目无知。
她一定要去做。
因为,就算她的反抗不成功,也会让更多的人警醒,继而前赴后继地选择反抗。
所以,她不能死,更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地这里!
她拼却性命地抵抗着,然而,她的力量毕竟太弱小了,而且孤身一人,没有同盟,没有援助。
这宏伟华丽的永霄宫,在这一刻,竟然变成了座寒冷刺骨的冰狱,封锁了她的希望,冻结了她的心,困住了她的人。
郎程言,你在哪里?
你到底在哪里?
在这一刻,她终于还是恨了,还是愤怒了,还是绝望了!
如果不是凤仪宫中那唱丽的大戏,她不会出现在这里,她不会在失去判断的情况下,掉入黑暗的陷阱。
可是现在,后悔没有用,连喊一声救命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人能救她。
她百分之百的,会被这批残虐的黑衣人撕成碎片,扔进冰冷的河沟,连具全尸都没有。
两行清泪,潸潸而落。
这就是她的爱。
这就是她爱上那个男人,所得到的结局。
她的大度与从容,她的淡泊与明净,在生死边缘,被抛入了血海。
那一条条丝线,扯碎的不单是她的身体,还有心。
还有那颗从燕云湖畔带出,直到现在,从未丢失的心。\0
纯粹的少女之心。
如果。
如果她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那么我,再不会爱了……
郎程言,我再不会爱你了,再也不会了……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杀手们的双眼开始变得血红,他们似乎已经不能满足于让这个女人痛快淋漓地死去,他们开始避过她身体的重要部位,选择将她寸寸分解……
古代有一种刑罚,叫做凌迟。
传说施刑者如果技法高超,可以将一个活人,剐上三千多刀。
而这一条条丝线缠上去,带着无数个小小的三棱弯钩,每每擦过她的身体,便会绞下一团团的碎肉。
鲜血淋漓。
痛不欲生。
其残忍的程度,超过世间任何一个女人,承受的极限。
莫玉慈,今夜之后,你将再一次地,浴血重生。
虽然我知道你很痛,虽然我知道你很苦,可是天降大任,从来比这更苦更难更艰辛。
成长,必须要付出代价。
荣光,从来伴随世人所难承担的巨痛。
当黎明第一线曙光照到莫玉慈脸上时,她已经彻底绝望了。
鲜血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
冰冷而刺骨。
够了。
真的够了。
让我死吧!
一个声音这样说。
“铮……”那一线破天而至的剑光,比朝阳的光芒更加灿烂,“夫人!”
有人嗓音宏亮地喊:“有刺客!快来救夫人!”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莫玉慈崩溃的神经,在这一刻,再次得到极度的爆发!
那股在她丹田之中散漫游移的力量,忽然间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洪流,携带着她的愤怒,她的绝望,滚滚而出!
每一剑挥出,便有一道人影,被硬生生劈成两半!
肝脑涂地,血肉横飞。
可是她已经没有知觉了,她像旋风一般飞转着,顷刻间杀死了所有的人。
只除了那个目光澄净的宫装女子。
谁是友,谁是敌,她还是分得清的。
剑尖垂地,鲜红的血滴滴嗒嗒地淌。
两个女人,静静地对视着。
宫装女子徐步上前,绕过那一具具尸体,从怀中掏出块丝绢,轻轻地,拭去她面上血渍。
“夫人。”她轻唤。
“你是谁?”莫玉慈的嗓音,带着几许金属的泌冷。
“容心芷,我是容心芷。”
“好。”莫玉慈点头,“我记下了。”
“慈儿……”一个男人惊颤的嗓音从后方传来。
莫玉慈慢慢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沉默半晌后,垂下了眼眸。
她迈开双腿,踩着满地血腥,走向他。
然后,从他身旁越过,冷冷地扔下四个字:
“你,来晚了。”
她走了。
就那样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年轻的帝王浑身抖簌,刺骨的冰凉从四面八方涌来,彻底地吞没了他。
仅仅一夜。
一夜时光。
他的慈儿,那个澄净如水,温暖如淡淡晨光的慈儿,便已经不再了。
慢慢地,他蹲下身子,颤抖着指尖,从已经凝固的血块里,拈起一根丝线,呆呆地看着那上面一团团模糊的肉块。
那是她的。
是从她身上活活剐下来的。
或许他真的是错了。
或许他压根儿不该追她回来,或许他该任她随着纳兰照羽离开。
如果是纳兰照羽,他定不会教她吃如许多的苦吧?
他总是一再地让她受伤,而那个温和的男子,则一再地帮她疗伤。
这段感情若再继续,他真不知道,会将她伤到何等惨烈的模样。
而他竟是如此的无能,就算在她身边,也无力护她周全。
他爱她吗?
他真爱她吗?
“你去哪里?”
前方的道路,忽然被人拦住,少年黑目深深,带着某种震慑人心的决绝。
莫玉慈抬头看他。
冷漠得令人发指的眼神。
然后绕过他继续向往。
她不要再理这些人,尤其是姓郎的男人。
“我带你走!”少年咬牙,猛地抬手抓住她的纤碗。
回答他的,是对方湛寒的三尺青锋,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你……”郎程晔倒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眸中难掩心痛。
“滚。”她冷冷地吐出一个字,然后抬高下颔,带着满脸倔强,一步一步,继续前行。
“夫人。”另一道人影走到她面前,“您需要休息。”
她只是这样轻轻地说。
莫玉慈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看她。
而对方却温暖地笑了,只用一句话,便叩开了莫玉慈紧闭的心门:
“夫人,你需要我。”
凤仪宫。
“娘娘,娘娘,”常笙满头大汗地奔进,脸色惨白,“十八卫失手了……”
“失手?”黎凤妍霍地起身,眸中戾光疾闪,“怎会失手?”
“本来大事已成,不想旁刺里杀出个容婉仪……局势逆转……”
“容婉仪?”黎凤妍双瞳一紧,“什么来历?”
“这人以前毫不起眼,所以奴才……并未下功夫调查其底细……”
“蠢材!”黎凤妍一脚将常笙踹翻在地……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事到临头,居然给她捅了这么大个漏子!
“砰……!”紧闭的殿门蓦地被人一掌推开,那大步踏进的男子,满脸铁冷,眸厉如刃。
“臣妾参见皇上。”黎凤妍反应急速,上前两步,侧身施礼。
“是你做的?”郎程言逼视着她,冷冷吐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