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65

一骑战马飞驰而来,上面坐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

疾速从他耳边掠过,只留下串鹤唳的风声。

其后,才是绵绵不绝的大军,依序进城,极快占领各个城门,控制了局势。

没有厮杀,也没有想象中的血腥。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也正是这种顺利,让韩之越心翻腾起浓重的不安。

这不像是郎程暄做事的风格,除非……

没有多加思考,韩之越匆匆向铁黎交待了几句,打马直奔皇宫。

站在空旷的乾元大殿前,莫玉慈一阵茫然。

这是她第一次站立在大安皇宫之中,四顾茫茫,全然陌生。

可心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告诉她,那个人,就在前方。

于是,她再度催促着战马,向前驰去。

今夜的永霄宫,出奇宁静,似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睡。

到处一片黑灯瞎火,不见半丝光明。

在明泰殿外,莫玉慈径直跃起,如飞鸟一般,扑向那紧闭的殿门。

一掌挥出。

结实的殿门应声粉碎。

倒不是她突然武艺精进,而是心中的那股恐慌和灼急,激发了隐蕴在她身体里的强大能量。

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然后瞬间凝滞。

正在激烈搏杀中的每一个人,都停住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震惊万分地看着那个,浑身肃冷的女子。

是的,浑身肃冷。

没有半点温柔。

很多年后,某个侥幸不死的杀手,回忆起看到那个女子的一刻,仍然忍不住心惊胆寒。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泼天杀气,震住了身为绝顶杀手的他们。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股杀气,因爱而生,因爱而种,因爱而成。

伴之终身。

在所有人尚自怔愣时,莫玉慈出招了。

七杀出,噬魂还!

五招。

只有五招。

满殿之中,只剩下一片淋漓的血迹,和最后持剑不动的那个人。

她走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浑身惊颤。

若是再晚,若是再晚……

可是她不知道,她,已经来晚了。

不是现在,而是八个月前。

高大的男子倒了下来,一口鲜血,点点斑斑,悉数喷溅在莫玉慈的衣襟上。

他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说出口。

当韩之越赶到明泰殿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副情景……

满地血腥中,那对年轻的男女紧紧地相拥着,面容安详。

是的,就是安详。

场景实在是很诡异。

韩之越当机立断地退了出去,然后命人迅速封锁明泰殿,及整个浩京。

大安皇朝,再度面临危难。\0

浩京,拿下了。

天下,却仍难平安。

因为天色大明,太阳升空之时,神圣的乾元大殿中,并没有出现年轻帝王那英挺的身影。

甚至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

顾不得空气中刺鼻的血腥,顾不得外面的山呼海啸,地动山摇,她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

因为除此以外,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是强悍的,哪怕是面对落宏天的夺命追杀,面对浩荡成群的毒蝎,面对九州侯的步步紧逼,他仍然有勇有谋,成竹在胸,稳稳地操控着所有的一切。

而当他突然倒下,她竟然全无分寸,除了茫然,还是茫然,甚至连眼泪,都流不出一滴。

因为强大的悲痛,已经摧毁了她残存的理智,甚至主宰了她所有的感官和意识。

只有一股力量,缓慢地,从她全身自发涌入心脏,经心脏,流向她的掌心,一点一滴地,输入他的体内。

她不懂。

她真的什么也不懂。

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发的。

三天三夜。

她不吃不喝,只是守着这个男人。

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的男人。

对身边的一切,她早已没有了反应的能力,自然也察觉不到,自身和他的变化……

当朝阳第四次升起,当清脆的鸟鸣唤醒生机。

郎程言睁开了眼。

可映入眸中的,是怎样一张容颜啊。

不是顾盼婉约,不是倾国倾城,而是鸡皮鹤发,干涸得有如枯井的双眼。

郎程言微微一怔,然后慢慢地抬起手,抚上她冰凉的脸庞。

“天亮了。”

他这样说。

她低头看他,两行血泪,斑驳而下。

“天,亮了。”

她这样答。

是啊,大安的天空,终于,亮了。

三月十九。

满城桃李竞相争艳。

大安四皇子郎程言,奉诏继位,改年号为……泰平。

宏亮的钟磬之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高高的龙椅之前,年轻的天子沉稳地站立着,却始终,没有入座。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也似乎,是在思量着什么。

跪伏在地的文武大臣们忍不住悄悄抬头,窥视着这位年少的君主,或是不屑,或是疑惑,或是平静。

不过,他终究不会,让他们等待太久。

郎程言转过了身,黑邃双眸中有的,不是兴奋,不是激动,更不是其它,只有……沉静。

能令整个世界都安宁下来的沉静。

而沉静,却往往是成就一个王者,最高的素质。

那些心存疑猜的大臣们,开始真正伏下了他们的头颅,因为从上面那个男子沉静的面容下,他们看到了一颗坚忍而博大的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之声,响天彻地。

却良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

郎程言在看天。

乾元殿是永霄宫中最高的建筑,坐在龙椅上,一眼望出去,便能看到无边辽阔的天空。

于是大殿中,出现了一幕极为沉寂的景象,君王不说话,大臣们也没人敢吱声,包括资深历老的铁黎,最能闹腾的韩之越。

他们似乎能够感受到,从那个年轻人身上扩散出来的,浓重的气息。

不能用言辞来形容的气息。

不是秋天般的萧杀,也不是冬日的寒冷,也非盛春的盎然生机。

而是一种比天空更高远,比山川更恒久的气息。

王者之气。

只需一眼,便能慑服无数人心的气息。

终于,那股气息慢慢地淡去,年轻帝王缓缓启唇,说出他继位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平身”,而是……

“朕是谁?”

整个大殿中,跪伏着的人都呆了。

很显然,他们想不到,上面那位为何会冒出这样的三个字。

“你们拜的,是谁?”年轻的帝王再度开口,嗓音沉凝。

下方一片沉默。

“起来吧。”郎程言第三次开口,“希望你们以后记住这个问题……你们走进这座大殿,你们站在这里,参拜的,到底是谁。”

不等群臣们回过神来,郎程言再次下令:“开始议政吧。”

按说,皇帝开了口,众臣应该踊跃发言,然而大殿之上,却仍然继续保持着令人难堪的寂静。

郎程言挑了挑眉,心下大概有些明了,直接点出一个人来:“京机巡察应衡,浩京安否?”

应衡心中一凛,赶紧上前奏道:“启禀皇上,一切平安。”

“翟明,”郎程言接着道,“从即日起,发布诏谕,为光瑞帝守丧,制三年。”

“微臣遵旨。”

……

长达两个时辰的早朝时间,众臣们规规矩矩地站立着,听着这位新任帝王条理清晰地发布政命。

他们终于发现,这位年轻的天子,已经远非他们所熟知的那个散漫公子。

他的睿智,他的胸襟,他的城府,都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吾皇万岁!”

宣布退朝的那一刻,三朝老臣洪宇重重地叩头及地,眸中泪花闪闪……因为他终于看到了,大安的希望,大安的未来。

终于,一切安排妥当,众人散去。起身下了御座,郎程言一步一步地朝外走。

他已经是帝王了。

他将在这里,禀承他父亲的遗志,实现自己的抱负。

四个月前,望月湖畔,当纳兰照羽问他,“明日入天宁宫,为美人乎?为江山乎?”

他慨然以答:“为一酬壮志。”

是的,一酬壮志。

或许他郎程言,一生说过很多谎话,尤其是对他最爱的女人,而这一句,却是十足十的大实话。

而且,这个“壮志”的来源,还是源于那个女人。

那个在燕云湖中,将他从死亡边缘拯救过来的女人。

在一切结束之后,她对他唯一的请求是……平安。

现在,这个女人,正静静地坐在梨花树下,神情安详之至。

她只有十七岁。

却因为他,失去了少女的明媚,失去了那原本极致灼目的光华。

但他们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是从这里,从这座巍巍的永霄宫,开始。

脚步轻悄,他慢慢地走向她,靠近她,然后,拥她入怀。

回答他的,是她唇边那缕,永不枯萎,永不褪色的浅笑。

一如八个月之前。

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依然带着那颗,全心全意爱他的心。

不管是草莽江湖,还是龙章凤阁,不管是天涯之远,还是咫尺之近。

足够了。

有你在我身边,便足够了。

但,属于他们的宁静,仅仅只维持了三天。

第四日,一向忧心忧国忧民的丞相洪宇,上奏疏请旨择后,而礼部尚书翟明,也在同一天上奏,广选各地佳丽,充实后宫。

对此,郎程言的答复是……重孝在身,止议。

皇帝要守孝,合情,合理,合制,众臣无有他言,但是皇后之选,却必须提上日程……很简单,历代皇帝立后,都不可能是一两天,或者几个月就能搞定的事,七七八八的仪式走下来,花上两三年的功夫毫不奇怪,等到一切齐备,这孝,也就满了。

对于此事,皇帝郎程言再次保持了沉默。

按说,流枫长公主赫连毓婷,是完全有资格出任皇后一职的,奈何,郎程言清楚,韩之越清楚,永霄宫中有的,只是郎夫人莫玉慈,而非赫连毓婷,虽说现在不担心流枫军队哗变之事,但真若戳穿,而赫连毓婷本人又没站出来说话,那局面肯定将极为难堪。

况且,就算赫连毓婷现身,说当初一切是自己心甘情愿,那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横亘在他和她之间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规制与教条,而是一个空前庞大的帝国。

隐形的帝国。

完全不属于乾熙大陆,却又时刻影响着这片陆地上成千上万人命运的帝国。

他纵贵为九五至尊,也没有与那个帝国一决高下的资本。

他拼不起。

也没有理由去拼。

因为他除了是郎程言之外,还是这个国家的君主,先国后家,先公后私,对于一个英明的君王而言,这是绝对必须的。

从一开始,他就清楚这一点。

从一开始,他就在刻意地回避,他们之间最大的那个难题。

而今,这个难题再一次,切切实实,无比清晰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若为大安,他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彻底将她放弃。

因为她背后那股力量,他招惹不起。

至少目前是。

于是,从盛春到夏初,直到莲花池中,芙蓉开满,大安帝王的后宫,仍然是空置的。

这真是自大安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怪事……以往帝王继位,至少有两位以上妃嫔得获封号,进入后宫,也即太子正妃侧妃,或者皇子正妻庶妻,而四皇子殿下这些年忙于游走江湖,愣是一妻一妾俱无。

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位身份很不明朗,到现在从未露面的“郎夫人”。

好吧,鉴于这位“郎夫人”是流枫来的长公主,且在之前的战役中表现突出,众臣也不好说什么,可问题在于,对于此女子的任何信息,年轻的君主进行了严密的封锁,即便是常在宫中走动之人,也甚少见过她的真容。

当然,即使见到,也再没人能认出她,包括韩之越本人。

因为她,与燕云湖畔那个清纯可人的少女,已经天差地别。

日子如水一般过去,大臣们依旧坚持上书,君王依旧保持缄默,直到,一封国书的出现。

大安历泰平元年六月十五。

大黎国二皇子黎慕云,亲率使团,以道贺为名,前往安都浩京。

同时,流枫丞相周襄、陈国将军归泓、金淮太子纳兰照羽等一班人,也各率属众前往浩京恭贺新帝登基。

新皇帝上马,搞好关系,探探消息,总是有必要的。

于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变的浩京,再次变得空前地热闹起来。

这场热闹的背后,还有一个暗藏的目的……大安帝王的后宫。

后宫,向来是各国暗人、探子、间谍云集的绝佳之地。

你往我身边插棋子,我在你枕畔扎钉子,素来如此,只要这片大陆上还有第二个国家存在,这套把戏,就永远有它的市场。

守孝,三年而已,把人送进去,占领先机,这才是必要的。

要是谁谁有本事为新的大安之主诞下第一个皇子,那么无疑将拔得头筹。

好吧,且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谁能成为这场新战争,最后的赢家。

于是,黎国来了,流枫来了,陈国来了,大昶来了,几乎这片大陆上的每一个国家,都派出了豪华阵容,浩浩荡荡地,直奔大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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