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56

千娇百媚,天姿国色,他实在是见过太多,却偏偏对眼前这个并不怎么出色的女子,始终做不到,视若无睹。

微微倾身近前,他在她的眉间,蜻蜓点水般一吻。

莫玉慈猛然震住,然后触电般迅疾后退。

一丝红霞,在她的颊上飞速弥漫开来。

他的这个动作,应该是孟浪而轻浮的,她心中却没有半丝抗拒或厌恶。

正因为如此,才更让她惶恐,更让她不安。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拿着。”

然而,她的惶惑并没有持续很久,纳兰照羽已经继续下一个动作……将一枝锦灿的红梅撷下,轻轻插进一个碧玉通透的瓶子里,递到莫玉慈跟前。

“这是……”

“给她。”纳兰照羽简短地解释道。

莫玉慈恍然大悟……赫连毓婷最喜红梅,是以,这株梅花,给她。

“她是个一诺千金的人。”纳兰照羽已经迈步朝外走去,淡淡地撂下一句话。

一诺千金的人?一诺千金的人?

莫玉慈的双眼,终于大亮!

是啊,赫连毓婷,是个一诺千金的人,既然答应了自己,那么,她就一定会去做。

也就是说……

“公子,谢谢您。”小跑几步,莫玉慈追上纳兰照羽,轻声道。

对方却没有回头,而是步履匆匆。

莫玉慈纳闷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回去的路上,两人寂寂无声。

纳兰照羽一直背靠板壁,轻阖双眼小憩,而莫玉慈,则有些不知所措……其实,直到现在,对于面前这个男人,她依然是陌生的,从慕州外的首次相遇,再到皇宫中的多次相助,他始终以一种温良无害的面孔出现,让她无法对其竖起心防。

尤记得上次鸣凰宫外,他浅笑殷殷,说出那四个字时,她整个人都慌了。

那种心如鹿撞的感觉,到此时仍旧记忆犹新。

奇怪了,真是奇怪,明明不是初涉情海,为什么却对他,有这种异样的感觉?

越是想,莫玉慈越是不敢想。

却偏偏,忍不住要去想。

在这样的犹豫和不安中,马车直接驶进了流枫皇宫,在鸣凰宫外停了下来。

“谢谢公子。”再次低声道谢后,莫玉慈捧着手中红梅,起身下车,长长的裙摆却绊住车门,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倒向车外。

纳兰照羽右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将她拉回车中,轻责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自己先起身下车,再将手伸向莫玉慈。

通红着脸颊,莫玉慈捧着红梅,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站定。

“走吧。”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殿阁,纳兰照羽轻声道。

于是,两人并着肩,一起踏上台阶,一起迈过那高高的门槛,一起……

出现在无数双眼睛的面前……

当郎程言看过来的时候,莫玉慈整个人都懵了。

就那样傻呆呆地捧着红梅,泥塑木雕般站在门口。

暗暗地,纳兰照羽推了她一把,她方才回神,捧着梅花,急急地走到赫连毓婷跟前,也不敢去看郎程言,只是吭吭哧哧地道:“公,公主,送……”

“这花,是送我的吧?”赫连毓婷的声音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高兴,一下子,把殿中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化解了莫玉慈的尴尬。

“请公主赏纳。”

这个时候,莫玉慈终于恢复了平静,恭恭敬敬地递上玉瓶,然后敛眉退到一旁。

“看不出,你还挺有心的嘛!”赫连毓婷一脸的眉飞色舞,已然全无清早起来时的不郁和芥蒂。

微微地,莫玉慈放下了心,不禁感激地转头看了纳兰照羽一眼。

却忽略了对面郎程言那冰冷噬骨的目光。

“来人!”赫连毓婷兴致大发,“难得纳兰太子与四皇子齐齐驾临,立即摆酒设宴,招待两位贵宾!”

“是!”一众宫女太监齐齐答应着,各个忙碌开来。

司画接了红梅,自去摆置,赫连毓婷撩袍归座,纳兰照羽也洒然入席,唯有莫玉慈和郎程言,仍旧僵僵地站立着。

“咦?”赫连毓婷扫了他们两人一眼,唇角勾起抹淡笑,“你们俩是打算唱傀儡戏呢?”

“奴婢……奴婢先告退。”莫玉慈欠身一礼,躬着腰往后退去……直觉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留则生波。

果然。

大殿里的三个人,同时陷入沉寂。

作为主人的赫连毓婷,瞅瞅左边的纳兰照羽,再看看右边的郎程言,明智地选择了缄默。

空气里隐隐散发着一股硝烟的味道,由浓郁,渐至淡去。

并没有发作。

郎程言很理智。

纳兰照羽很清醒。

这里,不是能让某人随意发作的地方。

而且他们,也没有发作的必要。

郎程言举起了杯子,向赫连毓婷与纳兰照羽示意。

三人举杯共饮。

宫女太监们开始鱼贯地上菜,食物的香气扩散开来,缓和了气氛。

招手叫过司画,赫连毓婷附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司画领命而去。

厢房之中,莫玉慈默坐于镜前,眸中隐蕴着几丝恼意,还有担心。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司画推门而入:“郎姬,好了么?公主让你过去呢。”

“好,好了……”莫玉慈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拿眼去瞅司画,想从她的神情间,探出几丝端倪,可她看到的,只有一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脸。

“那就走吧。”并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司画已经折转身,朝外面走去。

莫玉慈无奈,只得提步跟上……一则,她不能老躲在这屋里,二则,她亦在挂碍着那个人。

唉……烦啊,真是烦。

迈进大殿的刹那,莫玉慈飞快地抬头,向两侧扫了眼……

一片风清云静,并没有她所想见的刀光剑影。

高高悬起的心顿时放下,深吸了口气,她迈着小碎步,走向赫连毓婷……按理,她是公主的侍女,公主侧畔,是她该呆的位置。

未及近前,右侧的郎程言却突然出声:“过来,与我斟酒。”

微微一怔,莫玉慈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赫连毓婷,却见她只瞅着手中酒樽,对她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别无他法了。

轻咬下唇,莫玉慈绕过桌案,微微伏低身子,提起酒壶,向樽中注满酒浆。

郎程言举盏饮半。

然后做了一个令莫玉慈,令赫连毓婷,甚至纳兰照羽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一把拉过莫玉慈,将樽中剩下的半盏酒,灌进了她的口中!

猝不及防地,莫玉慈忍不住大声呛咳起来,白皙面容上顿时一片绯红,莹莹双眸中泪光泛动。

纳兰照羽不由轻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更加令人意外的是,做完这个动作后,郎程言近乎野蛮地,将莫玉慈推了出去!

金樽落地的声音,格外响亮清脆,霎时间,侍立在门外的太监宫女,并几名侍卫匆匆奔进。

赫连毓婷柳眉一掀,当即沉声喝道:“都下去!”

公主震怒,一行人等虽然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忙忙地退下。

大殿之上,又是一片冷寂。

缓缓地,莫玉慈撑着地板,慢慢地站起身来,那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来。”隔着桌案,赫连毓婷向她伸出手。

微带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莫玉慈默默地走过去,在她身后垂眸立定。

席中三人再次开始饮酒。

气氛却慢慢变得有些怪异,甚至是诡异。

把玩着手中金樽,赫连毓婷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来:“四皇子,请你记住,六日后,你将成为我的夫君。”

郎程言一凛!继而飞快地扫了纳兰照羽一眼。

对方则是雍容大度如常,君子谦谦,温文如玉。

黑眸慢慢地沉凝下去,面色一点点变得柔和。

再次举起金樽,郎程言向纳兰照羽示意,却没有了先前那股强烈的敌对和示威。

这一杯酒,两个男人对饮。

达成约定,达成默契,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

莫玉慈不由轻轻地“看”了赫连毓婷一眼……论心机,论智谋,论驾驭人心的手段,她,比起她,还是差很远啊。

夜,深了。

更声遥遥传来。

饮下最后一杯酒,纳兰照羽起身告辞。

放下酒盏,赫连毓婷亲自起身相送。

于是,宽阔的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即便她将身子缩到暗处,却依然避不过他那犀利的目光。

他不说话。

她亦不说话。

气氛比适才还要僵持。

他在生气。

她亦在生气。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冷漠相对。

以前,她是不会的,也是不敢的。

因为一个叫纳兰照羽的男子,他们之间,首次出现了小小的缝隙。

“如果……”终于,郎程言开口了,嗓音里透着丝沙哑,更多的是凝重,“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猛然地,莫玉慈抬起了头,定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尽管万分艰难,郎程言仍然加重了语气重复,“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莫玉慈涨红了脸,眸中珠泪滚滚……这次,她是真的要哭了!郎程言,你这算什么?

垂下眼眸,男子紧了紧袖中的铁拳,第三次重复:“如果,你现在……”

没等他把话说完,莫玉慈身影一闪,已经从他面前,直接飞奔了出去!

半开的殿门外,赫连毓婷慢慢地走进,面色清寒。

“郎程言,你不该,伤她。”

“唯今之计,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慢慢地转过头,郎程言沉凝的目光,对上赫连毓婷的视线。

赫连毓婷不由低叹了声。

郎程言说得没错。\0

五日之后,即将出嫁的人,是她,而不是莫玉慈,所以他们之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不能走漏任何风声。

所以,气走莫玉慈,将他们两人间的裂痕加大,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那个傻丫头,她会怎么想呢?

她、郎程言、纳兰照羽,他们,都生于皇室,都清楚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花样与斗争,都精擅表演各种各样的角色,但,莫玉慈不是。

至少目前不是。

她太在意郎程言,在意到忽视了其他的一切,未必能如此清晰地看清形势,作出最理智的判断。

“只有五日,不是吗?”喃喃地,郎程言重复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心存侥幸。

赫连毓婷再叹了一声,却仍旧什么都没说……她毕竟是女人,更清楚女人的心理……今夜之事,在他们看来,不过尔尔,可在莫玉慈心中,却足以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赫连毓婷的揣测是正确的。

因为,第二天清晨,莫玉慈便失踪了。

十分神奇地失踪了,整个皇宫,重重守卫,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冬日疏淡的阳光从枝叶间洒下来,照在郎程言略有几分萧索的背影上。

他站在逼仄的房间里,四壁冷立,干净的桌案上,放着个乌黑发亮的盒子,上面有张纸条,写了很简洁的两个字:

还你。

别人看了,或许会满头雾水,可他却很清楚,那是什么。

那是……

白沙河畔,他亲手交予她的诏书,父亲郎煜翔留下的,传位诏书。

“我等着你,在这儿等着你,在大安的国土上等着你,等着你回来……”

“莫玉慈,你是我……大安皇朝四皇子郎程言,最挚爱的女人,大安有我在,便有你在,你,听清楚了么……”

“我是君王,我是大安之主,我有权决定你的生死,你不能拒绝,只能遵从……”

那些话,言犹在耳,字字刺心,却只换得她沉默的两个字:

还你。

原来,她对他的爱,就是如此地……不屑一顾!

年轻的帝王愤怒了,彻底愤怒了!

倍受侮辱的感觉,片刻间粉碎了他的理智,让他忘却了曾经的曾经,她是怎样心甘情愿地,刀山火海,烈火熬煎,不计生死,不畏千难。

抓起桌上的诏书,郎程言甩袖而出,甚至没有察觉到,跌落于床榻之下,那根带血的金簪……

黑色的丝带,牢牢地堵住了莫玉慈的口-唇。窒闷甚至有些腐臭的气息,一直在鼻端萦绕。

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带出了皇宫,甚至已经离开了烨京。

她只是不清楚,掳走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终于,随着一阵剧烈的颤动,马车停了下来。一只大手从旁侧伸来,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提下了车,狠狠摔掼于地,然后,揭开了黑纱。

连续眨动数下双眼后,眼前的景象,终于变得清明。

斜斜抬头看去,前方不远处,一道玄色背影,冷漠地立于冬日的阳光里。

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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