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番外之风云再起53

“大胆贼子!”赫连毓婷惊呼,雪腕一翻,已从宽大的袍袖中挚出把短剑,刺向九州侯的胸膛,“赶快放了我父皇!”

“公主且勿妄动!”九州侯根本不加闪避,伸两指挟住剑锋,冰冷眸光如利箭般钉在赫连毓婷脸上,“要是喜事变成丧事,只怕这流枫国,就要改朝换代了!”

“你……”赫连毓婷气得柳眉倒竖,满脸通红,用力咬紧银牙,“你想怎样?”

“只要公主嫁往黎国,流枫,还是今日的流枫!”

赫连毓婷浑身乱颤……她此生最恨被人所挟,不过此际看来……

“公主,答应他。”一道轻柔的声线,蓦地从后方传来,落入赫连毓婷耳中。

她倏地转头,却见那不断晃动的喜帕下,殷殷红唇轻轻翕动,无声地向她诉说着什么。

“好。”撤回短剑,赫连毓婷恨恨地看了北宫弦一眼,伸手扯过黎凤妍,“拜堂!”

“且慢!”

那御案之后,已经被“挟持”的国主赫连谪云,忽然诡谲一笑,双唇微启:“三公主,若想娶我的宝贝女儿,怎么也得你哥哥,亲自走这一趟吧?”

赫连毓婷怔了。

黎凤妍怔了。

除了一脸沉稳的郎程言,以及适才出现的黑衣男子,所有人等都怔了。

这声音,这语气,怎么听怎么看,也不像是国主的作风啊。

想不到啊想不到,一趁好的婚礼,竟会凭添如许多的波澜!

身形微晃,赫连谪云像皮影般,从那两抹犀利无比的剑锋间穿过,一步步,走下金阶,直到九州侯面前站定,别有深意地道:“侯爷,不要太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多时候,亲眼所见,也未必是实。”\0

言罢,他伸出一只手,在九州侯面前,缓缓摊开。

因为隔着宽大的袍袖,除了九州侯外,没有一个人,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他们所见到的,只是九州侯转身离去的背影。

“好了,”赫连谪云微微仰头,“一切都结束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场小小的闹剧,七日之后,公主如期出嫁,诸位爱卿,各位贵宾,且请先回吧。”

这样,就结束了?

昶吟天冷哼一声,第一个昂然而去,纳兰照羽颇有深意地朝那抹红影看了一眼,这才洒然出殿,其后,各国来使及文武大臣、皇室宗亲,鱼贯而出。

长舒了口气,赫连谪云袍袖微摆:“走吧,走吧,都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儿个起来,太阳,还是那太阳,月亮,也还是那月亮!”

“是么?”赫连毓婷目光一闪,忽然欺身上前,伸手便朝赫连谪云脸上抹去,“父皇何时习得这变脸的好本事?且让女儿好好瞧瞧。”

触手之处,紧绷结实,并无异样。

赫连毓婷怔了,忙忙地收回手,看看指尖,再看向自己的父皇。

“怎么样?”赫连谪云把脸凑到她跟前,“还要再试试吗?”

“女儿……”虽然满肚子困惑,赫连毓婷却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人,着着实实是自己的父亲,“女儿冒犯龙颜,请父皇降罪。”

赫连谪云假意冷哼:“这些年来,你冒犯龙颜的事,还做得少么?朕何时计较过?”

目光淡淡从几人脸上扫过,赫连谪云一正脸色:“若无别事,朕要回后殿休息了,尔等,好自为知。”

默立在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赫连毓婷满眸疑惑,忍不住轻声低喃道:“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公主,”很久没有作声的郎程言,双唇轻启,“在下,也……”

“慈儿!”赫连毓婷却如恍然大悟般,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拿掉红衣少女头上的喜帕,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顶着喜帕站了半晌,此际方露出真容的莫玉慈满眸茫然,唯有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九州侯也来了烨京,不知道他竟然插手此事,更不知道,那赫连谪云身上,到底发生了何等异事。

“不好!”赫连毓婷忽然发一声喊,扔下他们,转头就朝后殿跑去。

“公……”莫玉慈正待出声叫住她,却被郎程言轻轻扯住,“随她去吧,不会有事的。”

莫玉慈愣了愣,收回视线,清浅眸光,缓缓落到现场仅剩的第三个人身上:“落……宏天?”

“这是,第二次。”黑衣男子却不瞅他,只冷冷地瞅着郎程言,“总有一天,我会,悉数讨还。”

“恭候尊便。”郎程言挑挑眉,答得坦荡异常。

身形一闪,黑衣男子就如他来时那般,突兀地消失了。

“他……”莫玉慈转眸,不无错愕地看着郎程言,“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你想知道?”眸中冷色收尽,泛起点点浅柔,郎程言轻轻揽起她的腰,“先回去,待我慢慢告诉你。”

“程言?!”水眸轻漾,莫玉慈定定地看着他,任股股烫帖心臆的暖流在胸中流溢开去。

“别多问,信我便是。”他抬手,点住她的柔唇,“只需要记着,你,会是我的,我,亦会是你的。”

他用她的话,回答了她满心的疑问。

莫玉慈笑了,轻轻偎入他的怀中。

这异国他乡的皇宫禁殿,竟成了他们的柔情蜜地,遍开馨香花朵,暖彻心扉。

赫连毓婷匆匆地奔走着。

裙袂飞扬。

父皇,父皇,你在哪里啊父皇,你千万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咚……”

高高的前额,忽然撞上一堵厚实的墙壁。

蓦然地,赫连毓婷抬起头,明丽容颜,落入一双深邃的黑眸。

呼吸,不由微微一滞,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那人却蓦地伸出手臂,重重地,几乎是带着狠意地,将她扯入了自己的怀抱。

浓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几乎笼罩了她的身心。

赫连毓婷用力挣扎,那双环住她娇躯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终于,她不动了,就那么静静地匐在他的胸前,双唇微启,字字清冷:“你,到底是谁?”

良久,耳际响起一声轻叹:“……这重要么?”

“很重要!”

“是不是我说,你就会相信?”

“……”回答他的,是一阵冷窒的沉默。

“你,不会信。”得不到她的回复,他自己给出答案,“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是么?”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不……滚?!”几乎是咬着牙,赫连毓婷压着嗓音低咆。

重重地,他推开了她。

几乎是用尽全力。

赫连毓婷的后背撞上坚硬的墙壁,却紧紧地咬住牙关,咽下唇间的那丝痛呼。

她是赫连毓婷。

无论何时何地,都高高在上的流枫长公主。

哪怕刀山火海之难,万箭穿心之痛,亦不能让她有丝毫变色。

他瞪着她。

死死地瞪着她。

她亦瞪着他。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云霄山下相遇的刹那。

明明是她用箭射伤了他,明明是她先引动了这场磨心的缘,却仍然执着地将其,归作是他的错。

好吧。

终于,他垂眸,转身便走。

“喂……”赫连毓婷拖长了嗓音喊,“我父皇呢?我父皇在哪里?”

他却只是走。

发狠一般地狂走。

赫连毓婷,既然你如此地不信我,那我何必,再多言一句?

“妈的!”赫连毓婷跺脚,粗野地骂了一句,调头疾步奔向另一方……虽然,虽然她知道,从这里绕去父皇的寝宫,至少要多走半个时辰,可是她愿意,愿意费这功夫,也不想再遇见他,不要再遇见他!

每遇见他一次,她便心乱一分。

这不是个好现象。

真不是个好现象。

她是流枫的长公主,每时每刻都必须清醒。

因为父皇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因为弟弟妹妹们都还没有长大,所以,她要帮着父皇,守护流枫,守护心中的那个梦。

所以,现在的她,不能有心。

更不能动情。

尤其是,对他。

奔进半掩的殿门,赫连毓婷终于看见了那个伟岸的男子,那个倒在榻上阖眼深睡的男子。

顾不得失仪,顾不得避嫌,她飞奔过去,扑上龙榻,紧紧抱住那男子,将头深深埋入其怀中,吸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

“婷儿?”缓缓地,男子睁开了眼,疑惑不解地捧起赫连毓婷的下颔,对上她微微发红的双眼,“你……”

“父皇……”赫连毓婷却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谁欺负我家婷儿了?”赫连谪云又是好笑,又是莫明颤动,撑着床榻慢慢直起身,轻轻抚摩着她的后背,“婷儿不是说,问心无憾的么?怎么却流泪了?”

“我哪有……流泪……”赫连毓婷硬气地回嘴,眼泪顿收,伸手在赫连谪云身上摸了又摸,确定他真的没事,这才长舒了口气,往后抽离身体,换成另一副深思的表情,上上下下地看着赫连谪云。

“婷儿?”赫连谪云拿眼瞅她,“父皇年纪可不小了,虽说十年之前还是流枫第一美男,但现在……”

“谁和你扯这些没正经的,”赫连毓婷咧嘴,打断他的调侃,“今日大殿之上的事,父皇可还记得?”

“大殿之上?”赫连谪云微一恍惚,“不就是大黎三公主借了她哥哥的名头,与你假凤虚凰么?”

“……父皇,都知道?”赫连毓婷瞪大了眼……难道,是自己判断失误?

“如何不知?”赫连谪云浅笑,“父皇不是把他们给赶回去了么?”

心,咚咚地狂跳起来,看着面前依然熟悉无比的父亲,赫连毓婷却忽然,失了言语。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不合常理的一切,却是如此的自然?

如果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父皇事前都知道,那他为何会同意那个人……?

还有,大殿之上,那鬼魅身影,顷刻变脸,真的是父皇吗?

还是……他?

激灵灵地,赫连毓婷打了个寒颤,只觉自己仿佛被抛在万里荒原之上,四望茫茫,冰天雪地,从头,一直寒到脚,再冷到心底……

金瑞客栈。

天字甲号房。

没有点灯,房间里一片昏暗。

他们相互依靠着,已经呆了很久,却迟迟舍不得分开。

因为,这片刻的宁定,对他们而言,实在太难得了。

“你是说……那个人,真有法子,瞒得过天下人的眼睛?”

终于,伏在郎程言胸前的莫玉慈,轻轻开口。

“嗯。”

“他是如何做到的?”

“不清楚。”

“那么,”莫玉慈开始慢慢地转动脑筋,“今日殿上的,到底是赫连谪云,还是他?”

“是赫连谪云,也是他。”

“嗯?!”莫玉慈不解地抬头。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解释,总之,他的力量,他的身世,都是我们难以想象的。”

“那么,”秀眉轻轻扬起,“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你觉得呢?”

“赫连毓婷?”

郎程言没有回答,只是眨眨眼。

“可是……”莫玉慈仍是迟疑……如果那个人的能耐,连九州侯都须忌惮,那么,他要得到赫连毓婷,应该不是件太难的事,又何必,在流枫逗留两年之久呢?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懂了,为何他和赫连毓婷之间,会停滞在如此古怪的状态。

否则,以赫连毓婷的个性,不可能在明知自己动心的情况下,还坚持着听从赫连谪云的安排,公诸天下,为求佳婿。

安清奕,你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忍不住地,莫玉慈也开始琢磨起来。

郎程言却不乐意了,伸手掰过她的俏脸,轻轻吻上她的唇瓣,一点点,辗转加深。

身子像是坠入暖洋洋的泉水,整个人,整颗心都酥软了,清醒的意识渐至模糊,她所能认知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

呵,现在的莫玉慈,绝大多数时间里,还是那个深深沉浸于爱恋中的小女子,学不来赫连毓婷的那份自持,那份冷傲,那份理智,更学不会她的坚决,她的果毅,她的……铁血冷情。

“婷儿……”

凝注赫连毓婷良久,赫连谪云轻轻地唤了一声。

赫连毓婷却充耳不闻,两眼发直地盯着墙壁。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

被彻底打击,打击到失去反应。

那种感觉,比徒手空拳面对百万大军还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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