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拂袖而去
第二日下了早朝,薛雪已经为小思思穿戴整齐,见端木薰走进来,微微的福了福身子,便同端木薰一同向着紫衣的住处走去。
紫衣的这座宫殿许是太久没有人居住,已经没有了牌匾,宫人们也早就忘记了这座殿宇的名字,只是固定的每日有人前来打扫。
毕竟这皇宫中,除了冷宫外,是没有过于脏乱的宫殿的。
当然,紫衣之前住着的那个破烂的小房子不算。
那个地方,没有人知道原来是用来做什么的。
而小德子之所以将紫衣安排在那里,其实也是为了让紫衣避避风头,失去了端木薰的宠爱,小德子觉得,若是紫衣居住的环境差了一点儿,也许那些宫人们心里就会稍稍平衡,顶多也就是挖苦几句,却不曾想弄巧成拙,险些让紫衣丢了命。
对于紫衣,小德子也是存着一份愧疚的。
好在,端木薰并没有为此而降罪,只是,此时再跟着端木薰去见紫衣,他心里仍旧有些怪怪的。
在蓝草去做准备的这些日子里,紫衣拿出曾经藏起的“私房钱”,命翠儿出宫,找到京城中最好的铁匠,为她打了一副面具。
而她的头发也在蓝草的呵护下好了许多,至少不再是毛糙糙的,看起来柔顺了许多,虽然仍然刚刚过肩。紫衣索性便拿了剪子,将头发的尾端修齐,如今的她,也不需要什么发饰,只是这样顶着一头的披肩发,带着面具。
身上的伤有衣服遮着,露出来的皮肤只有两只小手。
只是光看这两只手,就让人心生寒意。
紫衣拒绝了翠儿托人找来的手套,她就是要天天看着这双手,天天看着自己的伤痛,才能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要坚强!她一定不能让害她的人好过!
这宫里的侍卫查了半个月有余,如今却依旧没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不过紫衣本来也没打算指望这些个侍卫。
银瞳与夜火已经进宫了,由于有端木薰的之前给的特权,这两个人进宫倒也不难。
三个人在殿内忙碌着,紫衣便抽空走出来晒晒太阳。
反正这院子周围荒芜,那些个妃嫔也早就腻歪了每日的挖苦,如今她带着面具走出来,也不怕被人看见。
可是天不遂人愿。
紫衣前脚才踏出殿门,后脚就看到了向这里走来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为首的二人穿着明黄,紫衣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为何此时端木薰会带着思思与薛雪一同前来。
若是薛雪想要来看她,大可以自己来。
端木薰为何要跟着?
转过身,紫衣有些狼狈的想要逃离。
她现在这幅样子,最不希望的,就是被端木薰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端木薰醒来后,每每见到她,眼中流露出来的都是烦躁,而她后来听到翠儿的抱怨,更是明白了端木薰的疏离。
虽然不知道端木薰为何要疏离她,不过她还是有些庆幸的。
至少这样子,她可以有大把的时间用来恢复。
“怎么?看到朕与皇后不来行礼,想要去哪里?”端木薰远远的就看到了紫衣,见那个女人如见到瘟神一般的想要躲避,他的心中没油然的升腾出一股怒气。
紫衣的身形晃了晃,咬了咬牙,转过身,对着端木薰行了个礼,却没有说话。
虽然她的嗓子这些日子又好了不少,可是她不希望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至少现在还不行。
薛雪看了看端木薰,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的看着紫衣,生怕紫衣为此事而伤了心。好在,紫衣的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过紫衣带着面具,真正的表情,怕是她也无法揣摩,只能从那双眸子中看出淡淡的疏离。
“长公主这几日闹着想要看你,所以朕与皇后便带了她来。”端木薰看到紫衣脸上的面具及手上的伤痕,才意识到他刚刚的语气似乎过了一些,只是看到紫衣想要逃跑,一时间他竟然忘了原因。
“紫衣,紫衣。”一直窝在薛雪怀中的思思,见到紫衣便伸出了两只小手,紫衣见状有些许的犹豫,她怕她现在的样子会吓到思思。
“紫衣抱抱,紫衣抱抱,思思想紫衣。”小思思见紫衣不肯如同往常一般的对她伸出手,着急的带了些哭音。
紫衣尴尬的站在原地,想要对着思思伸出手,可是看到自己满手的伤疤,又想要收回。
薛雪看着紫衣尴尬的模样,心里微疼,她看着怀中的小小人儿,轻声道:“思思怕不怕紫衣?紫衣的手受伤了,很吓人。”
思思听到薛雪的话,用力的摇了摇头,旋即再次对着紫衣伸出小手道:“紫衣疼,思思给呼呼。”
从被烧伤以来,紫衣从来都没有哭过。可是当思思说出那句“紫衣疼,思思给呼呼”的时候,紫衣的眼眶便红了,泪水止不住的滚落。她终是伸出了手,将小思思紧紧的搂在了怀里。这辈子,她都没有想过,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真正温暖到她的心底的人,竟然是一个孩子。
“紫衣不哭。”虽然隔着面具,可是小思思还是看到了紫衣的泪水,她笨拙的伸出小手,想要为紫衣擦掉眼泪,却只是在紫衣冰冷的面具上胡乱的抹了抹。
触碰不到紫衣的脸,小思思又急了,声音里再次出现了哭音:“紫衣不哭,紫衣不哭,紫衣不哭——哇——”
这边还没有将紫衣安慰好,那边儿小思思自己呜哇一声的哭了出来。
紫衣看着怀中的小人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偷偷的抬眼瞄了瞄端木薰,见端木薰似乎正望着别处发呆,微微的松了口气,刚想要开口安慰思思,却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便轻轻的“啊”了几声。
思思很是懂事,见紫衣出声立马就收了哭声,小手笨拙的又抹了抹紫衣的小脸儿,破涕为笑的在紫衣那冰凉的面具上“吧唧”亲了一口,旋即嘟着小嘴儿道:“真凉。”
紫衣看着这个小大人儿,面具下的唇微微的向上挑起。
“紫衣,你身上的伤还疼吗?”一旁的薛雪一直看着闹腾着的两个人,她能够感觉的到紫衣周身所散发出来的快乐气息。
紫衣望着薛雪轻轻的摇了摇头,眼神坦然,没有太多的情绪。
薛雪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若是她知道当了皇后会失去这宫中唯一的朋友紫衣,那么她想,她当初定然会犹豫。
端木薰斜眼打量着身旁的两个人,他发现紫衣似乎比他想象中的坚强。他本以为,这个女人失了声音,又失了容貌,定然会心灰意冷,甚至可能走上绝路。只是如今看来,他真的低估了这个女人。
从紫衣的身上,他感觉不到太多的悲伤,反而有一股子韧劲儿。
紫衣抬头间刚好对上端木薰带着探究的眸,一瞬间,她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儿,却也只是这一瞬间。
很快的恢复了过来,紫衣对着端木薰轻轻的颔了颔首,见端木薰没有移开目光,便勇敢的与他对视着。
紫衣的眼中含有太多的情绪,以至于让端木薰一时间有些读不懂这个女人的意思。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端木薰开口道:“朕累了,凌妃不打算邀朕进去喝杯茶吗?”
紫衣有些犹豫的看了看殿内,翠儿与碧儿老远儿的就看到了皇上一行人,早就偷偷告诉了殿内的蓝草几人,估计此时,几个人也该将东西都收整好了。
“凌妃的殿内可是还有别人?”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紫衣犹豫的瞬间,端木薰的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怒火!
忽视掉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他觉得是因为这个女人是第一次意图拒绝他的人,所以他才会如此生气!
他是谁?一朝帝王!
而这个女人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妃子,看来真的是曾经的他对她太好,以至于让她如今还是如此的没轻没重!
果然,他不该有过多的感情。
想到这些,端木薰的心情变又烦躁了起来。大踏着步子走到紫衣身前,一把将思思搂了过来,端木薰连声音里都带着冷意:“回养心殿。”
薛雪与紫衣两个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过多的言语,而小思思似乎也感应到了端木薰身上的怒气,撇了撇小嘴儿,虽然很不情愿,却也不得不窝在了端木薰的肩头,对着端木薰身后的紫衣偷偷的招手。
“紫衣,你自己保重。”薛雪本是想与紫衣多聊一会儿的,却不曾想端木薰忽然冷下了脸。没有办法,简单的嘱咐了几句,薛雪小跑着追上了前面的人。
紫衣有些呆呆的看着端木薰离开的背影,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绝望之感。她总觉得,若是她再不加快速度,端木薰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一直傻傻的看着端木薰的背影,直至完全的看不见,紫衣才收回了视线,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到了殿内。
蓝草看到紫衣的模样,自然是猜到了刚刚发生的事,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开口道:“紫衣,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日,我们便可以开始。这个法子我不敢肯定能否成功,所以,我想先从你手上的皮肤开始。”
紫衣抬头看了看蓝草,轻轻的开口道了句“好”,旋即将脸上的面具摘下。
如今,她已经不再害怕被人看见。
能够在这里的人,都如同她的亲人一般。
“累了就去歇息吧,怕是明日起,你再想睡个好觉都难了。”蓝草有些心疼的看着紫衣,只要一想到明日之后的事情,她就有些心悸。
紫衣轻轻的点了点头,抱歉的对着银瞳与夜火两个人笑笑,便转身回了内殿。
这一觉,紫衣睡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自己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
她是被手背上的疼痛惊醒的。
本能的惊呼一声,只感到口中被人塞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睛,紫衣看到蓝草正坐在床边,而银瞳则坐在她头顶的位置。此时,银瞳让紫衣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双手则死死的按着她的双臂,让她动弹不得。
而夜火则坐在了她的脚边,同样双手按着她的膝盖。
“忍着。”蓝草抿了抿唇,她才刚刚在紫衣的手上划出一个小口,额头就已经布满细汗。这是个很精细的活儿,她不仅仅要保证将紫衣新长出来的皮肤统统剥掉,更是不能伤害到皮肤下面的血管儿。
紫衣只感到手背上火辣辣的,刀子一下一下稳稳的落在她的手背上,她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水,只是即便如此,除了刚刚醒来的那一声惊呼外,她再没有多发出一句声响。
而她浑身也是绷紧的状态,不过,银瞳与夜火还是不敢大意,蓝草已经与他们交代过事情的凶险,若是紫衣稍微有个动作,她的刀偏了,都可能要了紫衣的小命。
翠儿与碧儿被蓝草遣了出去,负责把门。
她们接了死命令,在她为紫衣动刀子的期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准任何人闯进来。
足足三个时辰的时间,蓝草才将紫衣的一只小手儿处理好,看着那鲜血淋漓的手掌,银瞳微微的皱着眉头。
好几次,紫衣都险些痛的昏过去,可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强迫自己要清醒。她要深刻的记住此时的疼痛,才能在将来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终于,蓝草将刀子放下,紫衣缓缓的吐出口气,她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
看着紫衣那已经血肉模糊的手,蓝草咬了咬牙,两只手上凝聚了蓝色的光芒,光芒渐渐的靠近紫衣的手,顿时,紫衣感觉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火海。大火舔舐着她细嫩的皮肤,那种灼热的疼痛感让她终于忍不住呻[和谐]吟一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见紫衣昏了过去,银瞳与夜火两个人微微的缓了口气。此时,只怕晕倒才是对紫衣最大的解脱。
只是,两个人的气还没有缓完,紫衣便又被痛醒,整个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紫衣醒了昏,昏了又醒的无数次,终于在蓝草将纱布打了个漂亮的结之后,第一次治疗算是成功了。
蓝草拿出帕子替紫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才发现此时不仅仅是紫衣,连带着银瞳与夜火,屋子里的四个人,连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