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凤来仪

书辰星很早就出府去玩了，柳飞絮刚好为了今天的提亲出门去烧香拜佛，求女儿婚姻能幸福平安，是以当明月出现在怡人院的时候，没有一个下人敢拦着她。

明月目标明确，直接往书辰星的屋子走去，她小时候来过这里，对这里还有些记忆，也还记得书辰星对于不再热衷的东西是如何处理的。

“给我打开。”她站在一间仓库前，旁边就是书辰星的屋子，书辰星小时候开始便喜欢收集各种好玩的玩意儿，通常只是一时热情，等热情过了，便把它们全扔在她的专属仓库里，明月知道，书辰星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弹琴的人。

新来的小丫环为难道：“大小姐，这是二小姐的仓库，奴婢没权利打开。”

“别和我废话，我知道她每次都会把钥匙丢给贴身丫环，让你们整理，你是她的贴身婢女，你手里当然有钥匙。”书辰星很懒，她只负责扔东西，又怕将来偶然想起了某些趣味的小东西，已经积满了灰，她会把钥匙给身边的大丫头拿着，让她们定时清理。

以前是彩珠，现在是这个叫水玉的丫环。

水玉不敢正眼看气势十足的明月，“可是没二小姐的命令，奴婢不能……”

“我问你，你们夫人招你们进来的第一天，告诉你们的话是什么？”

水玉恭敬的道：“绝对服从主子的命令。”

“我是书府的大小姐，是你的主子吗？”

“可是……可是奴婢是二小姐的丫环呀……”水玉的声音低的几不可闻。

明月倒是看不出这丫头还挺有原则的，她来了兴趣，“那我问你，你们夫人教你们的第二句话又是什么？”

“绝对……不能忤逆大小姐……”

明月微笑着指向仓库的门，“现在我命令你，打开它。”

“奴婢遵命……”水玉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无奈的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在书府，所有的下人都不能忤逆大小姐，柳飞絮每次对新来的下人都是这一句，看似是宠溺，实则是想把明月养的更加的娇纵跋扈，明月想着远在山寺的柳飞絮，此时却要好好感谢一句给了她很大的便利。

沉木古琴摆放的位置很显眼，明月一走进去就在一堆东西里发现了它，她拿起琴，吹去琴身上的币，在黑暗里待了三年的古琴，没了以前的光亮，而显古旧和破败。

一片死气沉沉。

“这件东西我拿走了，和你们家小姐说一声，反正我也不会还给她。”

“是。”水玉暗自道，这位大小姐可真是蛮不讲理，拿东西就和抢似的，可她是下人，没有资格置喙。

明月抱着琴，一路不停息的回到泼墨轩，在树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人。

“琴我拿回来了。”她高兴的语气，颇有种邀功的既视感。

命运伸手轻轻抚过琴身，有百年沧海，一瞬桑田的恍惚，他轻声道：“谢谢你。”

他深如幽潭的双眸，看似一片平静，可却掩盖不住繁华落尽之后的苍凉与悲哀。

他在怀念什么，又在祭奠什么。

那段长久的岁月是明月遥不可及的，她更没有理由去打探属于那段曾经属于他的繁华，那段属于他的寂寥韶光。

“你想听琴吗？”他看着明月。

她不过微怔，随后用力的点头，“想。”

命运一笑，这还是明月第一次见他笑，他的笑眼盖过了满目桃花，纳进了世间所有的美好，轻而易举的迷了人眼，将人看痴。

他把琴放在石桌上，然后坐在石凳上，微微拨动了一根琴弦，发出一声绵长的音符，“微有变调，但音色还尚可，比我预想中的要好。”

“你要弹什么？”明月坐在他的旁边，很是期待。

已经很久没有人期待他拨动琴弦了。

命运神色越趋温和，“有凤来仪曲。”

这是那个人无聊时的创作，却让他独独记了几百年。

悠扬悦耳的琴声响起，琴弦于他的指尖成了这世上最神奇的东西，这已经不再是俗世之音，每每琴音似止未止之际，新的琴音接踵而来，像是微风起伏，悠悠扬扬，又像是瀑布从天而降，一种情韵，荡气回肠。

命运弹琴的模样很认真，白衣白发的他在此时似已羽化成仙，明月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心也不自觉的跟着他的琴音在颤抖。

有凤来仪，若这个男人是凤，或许化为梧桐树也不错……

最后一个音符随风飘走，不懂琴的明月也听的出神了，在她刚刚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看着桃花树，目光悠远。

他说道：“明月，我快能化出实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