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解药

拂清一脸肃然地将白舍送了回去,两人才离开不久,竹屋上的素白纸灯笼无风而自动招摇了,原本聚在一起的各色蝴蝶纷纷开了一条道,蒲封喜出望外,注视着白衣翩然的男子飞来的方向。.

“天悟老爹,神君来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朝刚走进竹屋里的天悟大声叫唤道。

“来了便来了,你这孩子还是这么容易激动!”天悟缓缓走了出来,看到月微一脸冷凝,当即心领神会地让蒲封先避开。

蒲封满不情愿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天悟则招呼月微进屋坐下,然后慢悠悠地砌起了茶。

月微单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天悟挪动的身影。

“嗐,你一言不发地坐在这里,不会只是想要来看看我这糟老头吧?”天悟被盯得不自在,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当初说她尘缘未了,需让她到凡间去了结她的一段姻缘,如此才好让她完完整整地回到我的身边,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她”,天悟自然清楚是谁,他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她的命数变故丛生,已经脱离掌控了。这一切都因你而起,怨不得其他人。如果不是因为你逆天而行,耗费大半神力将她的妖骨重新剔回去,她受了九天雷刑后必死无疑。既然你选择了罔顾天道让她重生,就该清楚,她已经再无既定的命数可言了,是好是坏,是沉是浮,一切都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

月微一摆手打断他,“够了,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

天悟往他跟前的案几放了一杯茶,花白眉毛一拧,“别怪我多话,这世上伤害别人容易,要弥补可就难了。你既想让她回到你身边,又因为对他人的一个承诺而选择不断地去伤害她,才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如果当时那玉休离没死,她或许还能活得容易些。”

“既然伤害弥补不了,那你说,我该如何让自己不从她的心里消失?”

“这个……老仙我又不是月老,对这男女情爱这事也不太了解……”

月微举杯垂眸饮下清茶,也不知思绪飞到了何处,许久之后,才低低说了一声,“或许,唯有伤得更深,才能让她永远忘不了我……”

天悟拂尘一挥,长长叹息一声,“老仙我果然是老了,完全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罢了罢了,我不理这些事了,你们爱怎么闹腾就怎么闹腾吧。”

月微也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意思,与他淡淡道了声“再会”,便往门外走。

“慢着,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当初我加注在她身上的一道灵力已经失效了,以后她的安全,可就完全看你一人了。”

他头也没回,声音生冷得毫无情绪,“我知道。”在踏出门口的时候却顿住了,“你告诉他们的帮她换眼睛的方法,是否真的有用?”

“那是当然。”

“好。”月微双眸一阖,略一念咒,便隐去了身影。

天悟听到那声“好”,急忙追了出来,“你小子已经丢掉一半神力了,莫要再乱来!”可外面蝶影斑驳,哪里还有月微的影子。

莫灵素闭着眼躺在榻椅上,悠闲地摇着一把幽灵花叠缀而成的扇子,他每扇动一下,幽幽的花香就增加一分。

烛台上原本平静的烛光忽然跳动不已,又骤然熄灭。

他猛地睁开眼,正好对上于复青中泛红的大眼,血红花扇掩嘴,微微一笑,“君上大驾光临,灵素有失远迎,还望君上莫要见怪。”

于复一甩黑色长袍袍尾,径自坐到对面铺着鲜艳火凤凤羽的榻椅上,没有五官的脸上一片青黑,看得出来心情不佳。

“你如今过得倒还很自在。”嗡嗡的声音自他喉咙里发出,“躲在这里,千重影那些没用的家伙找不到你,你就这么自信,以为连我也找不到么?”

莫灵素没有起身,假装一脸茫然道,“君上这是何意?我为何要躲开君上和诸位将军?”

“你救了那火凤一族的令舫,还顺便带走了镇灵幡,将它送给了拂清,你说,这样的背叛,我该怎么处罚你?”于复从椅子的扶手上拾起一根火红色凤羽,猛然向他甩去,原本轻飘飘的凤羽此时却如同一支利箭,直直地向莫灵素逼去。

他轻巧地起身,一个旋转就顺利避开了,身子稳左又吟吟一笑,“那君上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不过是依照君上的吩咐办事,为我们未来的宿主现世慢慢打点好一切罢了。”

于复冷哼一声,“镇灵幡已失,要再夺回来并非易事,加上尚未到手的渡魂灯,何日才是宿主现世之日!”

“镇灵幡既是我亲手送出去的,自然有办法轻易把它蓉来。我想我有必要提醒君上一句,当务之急并非夺回镇灵幡……”

“那是什么?”于复将信将疑。

“找到开启五芒星阵的血引。”

“哦?这么说来,你有信心拿到镇灵幡和渡魂灯?不然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一定有用得上血引的时候。”

莫灵素悠然地靠在身后一个橱柜上,举起一枚凤羽端详着,眼里闪出怪异的光芒,嘴角微扯,“那是自然。”

于复起身挪动着身躯走到莫灵素旁边,抬手越过他的肩膀,端起那后面橱柜里放着的一只白碗,里面盛着满满的一碗暗红色血液,忽而瓮声瓮气地笑了起来,“这令舫在你手中的下场,看来并不比在我手中好到哪里去。”

“无用之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干净。”

“看来拿到渡魂灯一事确实不用我来操心了。”

“正是如此。灵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君上,为了宿主……所以还请君上看在我四处奔走的份上,替我解了身上的毒……”莫灵素略一俯首,难得的表现出低眉顺眼的模样。

于复不屑地道,“等我们的宿主现世,他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功劳,这小小的应天毒,哪里会难得了我们的宿主?”他似是宽了心,已经没有再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油绿的长发和黑色的长袍渐渐隐去,“我且拭目以待,看你如何做到你所说的。”

莫灵素一急,两腿一软跪在地上,面色惶然,“君上何以言而无信……”

“哈哈哈……一切自然是看你自己的表现了……”说话声渐渐远去,很快屋内就只剩下莫灵素一人。

他嘴角轻蔑地一扬,起身拍拍沾了些尘埃的裤腿,仰头举起那碗令舫的血一饮而尽。

拭去唇角的一抹红色,他微微眯着双眼,此时暗淡的烛光再度亮起,长发的投影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不可捉摸。

这世上除了他自己,还会有谁知道,火凤皇族后裔的血,正好可以解于复施加在他身上的应天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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