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狠毒的心
宰相夫人房内茶香四溢，锦绣罗绮，盖不过女子身上锦衣华服艳丽。
大夫人捧着茶杯，一手用茶杯盖轻轻拨弄叶瓣，青翠的毛尖沉在被拨入杯底，越加香浓。
“三小姐！三小姐夫人已经就寝了，您不便进去。”门外响起了噪耳的吵闹声。
叶珞儿生气地推开侍女，扬声喊道：“睡了又怎会点着灯呢？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大夫人。”
大夫人合起了茶杯，眉头微皱，“让她进来。”
门外的侍女极是机灵，回了句“是”，便对叶珞儿说道：“大夫人有请。不过，女婢斗胆提醒三小姐一句话，夫人此时正气在头上，三小姐若不想自讨苦吃，最好还是回去吧。”
“哼！不需要你来教训我！”叶珞儿不敢得罪苏素瑶身边的侍女，却也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听大夫人唤她进去，连忙拽起衣裙往房里钻，“大夫人！大夫人您可要替珞儿做主啊！”
大夫人朝门外瞥了一眼，见叶珞儿面上的两道伤口丑陋至极，便冷笑一声，撇开头不再看她。“这么晚了，你有何事？”
“大夫人！珞儿脸上的这些伤全是拜叶绫雪那个贱人所赐！夫人，您怎么可以将那个祸水领回家呢？她毁了我的容！她毁了我！”叶珞儿跪在大夫人的面前哭求。
大夫人蔑视地白了她一眼，神色诡秘，“毁了你又如何？我告诉你，没点本事就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最不喜欢没用的东西。更何况，她伤了你你又能把她怎样？人家可是被太子指了名参加春日宴的，你难道有办法让她去不成吗？”
叶珞儿先是神情一滞，脸色惨白，好像被打到了谷底一般，但她毕竟与二姐叶芷兰相处多了，正如她今日会来这里将所有责任推给叶绫雪，她多少也能猜到几分大夫人的心事。
于是连忙爬过去拽着大夫人的衣裙道：“珞儿会想办法让她出席不了春日宴的，珞儿一定要报这个仇！只要夫人说的，珞儿都去做！”
大夫人笑意盈盈，满脸得意，“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去办了。”
“夫人，二小姐来了。”侍女在门外轻声说道。
大夫人道：“快让她进来。三丫头，你下去吧。”
叶珞儿唯唯诺诺，一听到“二小姐”整个人不禁哆嗦了几下，面色铁青连忙告退离开。
大夫人甚至都懒得嘲弄她，待叶芷兰进来，大夫人充满讽刺意味的笑容霎时间敛了起来。“事情是你惹出来的？”
“是、是……”
“你可知道今日对你姐姐和对相府而言有多重要？”
“娘亲，芷兰知道错了，您就原谅芷兰吧……不过，您明明知道大姐喜欢的是七皇子，为何偏偏要撮合她和太子呢？您没看到今日议事被破坏了之后大姐的表情，别提有多高兴呢，还巴巴地说要带那个贱人去买衣裳！大姐可从来没有带我买过衣裳！”叶芷兰愤恨地说道。
“你！你倒是会替你姐姐着想？恩？”大夫人被气得怒发冲冠，她怎可能允许自己最得意的女儿嫁给一个三无的七皇子？
叶芷兰一见母亲发怒，忙低着头不敢作声，“娘……”
“你跟你姐姐简直一样愚蠢！不管怎样，能嫁给太子坐上未来皇后位子的人只有你姐姐，至于那个叶绫雪，她休想踏上春日宴半步！”
“娘，您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还要接她回来让大家受气？这种下等货，趁爹不注意的时候杀了也没人知道。”
“你不懂，现在还不宜杀她。”
“为什么啊？我一看见她就来气！”
“这朝中很快就会掀起争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那七皇子是心机叵测想要利用我们相府才缔结婚约，虽然没有指定是哪个女儿，但不论是嫡出侧室的女儿嫁去都便代表着我们相府的名誉，为坏人利用的话很可能会危害到我们一家子人的命。”
叶芷兰咬着手指，“我倒觉得七皇子人挺好的呀，长得又好看，又有本事……额，那娘亲，您说怎么办？”
大夫人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本以为找叶绫雪来代替最为合适，没想到竟是一匹难驯服的野马。哼，现在要杀她已经为时过晚，若由我们动手更会让老爷起疑，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
……
次日天微微亮，薄雾迷蒙，水汽浓重。相府上下一片和谐沉静，只有三两只黄鹂在树上清脆鸣叫。
一夜未眠，叶雪睁开眼，心绪不宁。
每当她闭上眼睛将要入睡的时候，她便会响起临死前的恐怖和绝望，恍如仍在那场噩梦之中，一睁眼就会回到那个可怕的现实，因而她整夜无法入睡。
起得太早，秀音还没有起来，她便自己穿好衣裳收拾打点房内的一切，随手化了个曾经在宫廷时侍女给化过的面妆。
刚描完了眉，想到院子里走走，徒然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扣门声，这么早，是谁呀？
“绫雪妹妹，绫雪妹妹你可起身了？”外头的声音格外轻柔好听，像是一种天籁，磬人心脾。
但叶绫雪听到这个声音，还没放稳的眉笔突然掉到了地上。
前世她可被那个声音骗得好惨好惨，如今再听到那个声音甚至都有些神经反应了。
“起了。姐姐为何起得那么早？”叶绫雪打开门，门外果然是一身艳粉的俏美女子。
叶红烟一见到她立马竖起食指，“嘘，莫让娘亲发现了，我们早些走，护卫不会跟着。”
叶绫雪警惕地看着她，虽然前世叶红烟也是喜欢背着护卫偷偷跑出去玩的伶俐女人，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另有目的。“为何不让护卫跟着呀？姐姐出身矜贵，万一遇到了麻烦的事情，绫雪如何与老爷夫人交待？”
“别担心，我不是第一次偷偷跑出去了。他们要是跟着，我就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哦？”叶绫雪眯起了眼睛。
想见的人……
听来十分有趣。
“那怎好耽误姐姐的好事，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出发吧？”叶绫雪也跟着催促道。
“好！咦……绫雪妹妹今天为何看来与昨天相去甚远？如今看来妹妹当真生得一副精致玲珑的俏脸呢。”叶红烟盯着她的脸看，忍不住赞美道。
叶绫雪掩唇浅笑，笑容中多有几分戾气。
两人谁也没带侍女随从，反而一路上叶红烟不停地照顾着她。
叶红烟怎么说也是堂堂相府大小姐，身上盘缠多到自己数不清楚，而叶红烟在这方面大方起来又是极其潇洒的人，又是买糖又是裁衣，对叶绫雪可谓好得不得了。
或许，如果当初叶红烟不是误会了她抢走了七皇子的话，叶红烟并不会那么憎恨于她。
叶绫雪摇了摇头，她竟然会这样胡思乱想，如果她跟叶红烟之间没有恨，腹中孩子的仇她要向谁去报？天大的仇恨，值得她叶红烟如此残忍恶毒？
天街小巷，除了早起的小商贩外，到处安安静静。
静影沉璧，湖中波澜不惊，映照出两位俏丽女子的倩影，一前一后。
叶红烟定制了一套大红色的袍子给她，说是要喜庆要显眼，这样才能更加让太子注目。
那条裙子倒也十分特别，红得像血一样艳，金丝绣的蝴蝶翩然飘舞，腰配珍珠锦绣束带，百褶裙边镶着昂贵的琉璃珠子，一看就知道特别名贵。
“让姐姐破费了。”叶绫雪笑靥如花。
叶红烟微微一笑，“绫雪妹妹届时就穿着那套衣裳去见太子，他一定喜欢。”
“听闻大夫人要将红烟姐姐许配给太子，姐姐怎会期望太子喜欢妹妹我？”叶绫雪明知故问，看了看叶红烟的表情，她心中有了个底。
叶红烟只是稍有迟疑，便对她说道：“这件事未成定局，妹妹若是能让太子喜欢岂不是更好吗？能让妹妹的人生平步青云，雀变凤凰……何况说，我心中尚有一个人在……”
叶绫雪笑而不语。
“是了，绫雪，你先到对面茶楼等我，我有些事情要做，去去就来。”叶红烟面容和善地指了指对面的天福楼，并将几锭银两交到叶绫雪的手心，“多点些吃的，莫要饿着自己。”
叶绫雪道：“是，姐姐，绫雪知道了。”当然知道，你要去见你的七皇子，华凌辉！
当初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叶红烟所做的一切并不是单纯地希望她好，而是希望她能够离她的七皇子远远的，不要有任何机会接触到他。可那么聪明伶俐的相府大小姐，怎的竟没有发现她被接回相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替换她出嫁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还不是去见华凌辉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绫雪辞别叶红烟，转身没入清晨的薄雾之中，快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