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雪琬在房间里,用剪刀咔嚓咔嚓的剪掉兰花盆栽上的侧芽。那下剪的速度极缓慢,却干脆,狠厉,利落。

小薇告诉她,凌夫人决定袖手旁观,不再干涉凌靖熙与沈若尘之间的纠葛,顺其自然就好。

林姨娘是门哑炮,见自己姐姐都不管,她自己更是不会强出头。况且,她即使出手,以她这姨娘的身份,管教嫡子的内室,着实是逾矩了。

雪琬不明白,本来应该与她统一战线的人,怎么突然一个个都保持中立了呢?

门外传来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闻声,雪琬打开房门,迎面便见到凌雨欣向这里迈着小碎步急急走来。凌雨欣神秘兮兮的看了看左右,神色慌张的把雪琬推进了屋内。

横上了门栓,凌雨欣才敢松了一口气,她微微皱起眉头,低声求道:“雪琬,你要救救我。”

雪琬面色一肃,知道凌雨欣若没有大事肯定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她学着凌雨欣的样子皱起眉头,焦虑中不乏关切的低声询问:“出什么事了?”

凌雨欣嗫嚅了几下嘴唇,有些艰涩的答道:“我送给齐生的那支百花齐放钗,被人从当铺买走了!”

“可知道买主是谁?高价从他手中买回便是。”雪琬神色缓了缓,冷静的出谋划策。

“若是能够这样便简单了!”凌雨欣的嗓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儿,满脸的悔不当初。“那买主,据掌柜的说,是把那钗子买去作给心上人的聘礼,怎么可能轻易出手?更何况,在温远县能买得起这钗子的人,我们凌家都是识得的,这个傅平,也不知是哪里杀出的程咬金,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雪琬抚住自己的尖下巴,略一沉吟,猜测道:“说不定只是个外乡人,来此游历山水,怕此生不会再到这县城中来了,有何足惧?”

凌雨欣转念一想,也对,只要这钗子不落到凌家长辈手里,谁又能知道她的那些不敢示人的秘密?即使知道,又有什么凭证呢?

经过雪琬的安慰,凌雨欣那颗活蹦乱跳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一些。她顿了顿,关心起了好姐妹的心事:“听说大哥和那女人他们……”

凌雨欣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雪琬勉强的扯了扯嘴角,装作满不在意的答道:“她是爷的正妻,爷与她行周公之礼,也是天经地义。”

“就是就是。”凌雨欣也是女人,怎会不明白雪琬心中难受,只好就坡下驴,把这件让人不悦的事情糊弄过去。临了,她还是安慰了雪琬一句:“大哥的心只要还在你这儿,何愁别的女人来抢?”

雪琬缓缓低下头去,没有说话,心中却涌起一阵难以纾解的苦涩。留住他的心吗?谈何容易……

凌雨欣又随便东拉西扯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沈若尘盯着锦盒中镶着翡翠、玛瑙、紫晶、黑玉这几色宝石的金钗,心中不由暗暗叫绝:真是难得一见的上好首饰。

她将锦盒与自己那对假的粉晶坠子一并藏好后,悠然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

她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沈若尘知道,有了这件百花齐放钗在手,凌雨欣对自己永远构不成威胁。

许是秉承着经商世家的“优良传统”,沈若尘自认为她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

这么些年,虽然她总是装出一种懦弱无能的假象,但她做事总是尊崇着一个原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做绝!

就像是夏日里嗡嗡作响的蚊子,你虽然嫌恶它,却不一定非要把它赶尽杀绝,尤其是在它离你很远的时候。然而,当它靠近你,在你裸露的肌肤上大快朵颐的时候,你一定会毫不留情的给它一个巴掌,送它归去。

这金钗是凌昀哲悄悄托可靠的下人带回来的。他是在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此钗的用途,当机立断的从当铺买走了它,还如此隐秘的送到她的手中。这样滴水不漏的做事方法,和处处为她着想的拳拳心意,要是说沈若尘一点儿都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从小到大,似乎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这样紧张她的安危生死,关心她的喜怒哀乐。

他可真是个好人。沈若尘想着那一袭白衣,翩然若仙的男子,心中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暖意。

书房中。凌靖熙坐在书案旁,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

他深不可测的凤眸,在烛光掩映下,子夜般的瞳孔星星点点,却是有着看透一切的凌犀之气。英挺的鼻梁,斜挑的剑眉,性感的薄唇,无一不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然而,那华美的外表中又透着凌驾于生灵之上的独特气质。高、洁、傲、岸,不,这四个字也不足以形容他的那种与生俱来的,让人心甘情愿慑服的威势。

此时,他正审视着对面的一个俊雅如玉的少年。

那少年皮肤白皙宛如上等羊脂玉,唇角总是勾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嘲弄,一双精致绝伦的桃花眼中,总是波光隐隐,似乎可以滴出水来。一身白衫,衬得他整个人更是灼灼其华,魅力难当。他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中的折扇,波澜不惊的对上凌靖熙深邃的眸光。

凌靖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问道:“四弟是不准备说些什么?”

凌昀哲将折扇柄往手中一搭,挑眉反问道:“不知凌大少爷想听什么?”口气仍然透着明显的疏离。

剑眉微微一拧,又很快舒展开来,凌靖熙凤眸一眯,继续问道:“温远县的凝湘楼中,有一部分护院,曾是黑风赌坊的打手。”

凌昀哲一怔,他还以为,凌靖熙是要质问自己和沈若尘牵扯不清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生意场上的事。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凌靖熙不是那样关心沈若尘,他心中竟有一丝窃喜。这是不是说明,凌靖熙会放手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见凌昀哲没有解释的意思,凌靖熙也没有催促,而是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四弟可曾识得傅平傅公子?”

凌昀哲如梦初醒,他全身神经紧绷,攥着折扇的大手也不由得一紧。

凌靖熙在查傅平的真实身份?

略一沉吟,凌昀哲一如既往的轻佻的笑道:“有过几面之缘。”

凌靖熙瞳孔一缩,没有接话,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在赌坊中,向来是一诺千金。我既输了赌局,自然要按约定,把打手送给傅公子。”凌昀哲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几句,只避重就轻的解释了为什么凝湘楼中会有黑风赌坊的打手,却没有提及沈若尘一个字。

“那赌注中可包含了算计沈泽明去当帮工?”凌靖熙目光如电,直视着凌昀哲的双眼,口气笃定。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