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小产

熹婉仪忍不住埋怨苏絮道:“好好地,你何必答应让红萼去那边伺候呢?”

苏絮也后悔不已,“咱们这条船上又是船娘又是厨娘,我又多带了两个人回去,自然不敢不听上面的安排。何况,吴德全也答应了我,不过让红萼去帮厨而已。且,那边原本就少了一个,我这边又多了两个,哪还能说什么别的?”

齐相宜道:“快别吓她了,也没几日便到京兆府了。我看红药伶俐聪明的,必定不会出什么事。实在不放心,咱们也过去看看便是了,何必在这乱猜。自己吓自己呢?”

苏絮点头,便让人备船,要与齐相宜、姚木槿一道去那边看看。

待三人上了那船上时,便听见舱里面哀哭声不断。红药从船舱里出来,瞧见苏絮,连忙跑上来请安,唤道:“小主!”

苏絮见她没事儿,亦是十分安心,低低道:“瞧见你现下没事儿,我便安心了。”

齐相宜问道:“是出什么事儿?竟惹了这么大的动静?”

红药悄声与她们三人道:“是厨娘煮了桑寄生香菇莴笋汤给荣承娴安胎,却是错把莴苣当成了莴笋。荣承娴多喝了两碗,便小产了。”

苏絮闻听此言,十分惊愕。齐相宜面上一沉,直直与红药道:“你也在厨房里帮忙,没牵扯进去吧?”

红药瞪圆了眼睛忙摇头道:“奴婢是在厨房里帮忙,可从来都不管这些的。也不过是帮着做些杂活儿,”她神情严肃,很恭顺道:“奴婢也生怕摊上事儿,再连累小主。”苏絮听着,不由点头赞许红药谨慎,仔细。

齐相宜颔首,也放了心。熹婉仪急声问道:“怎么处置了?”

红药低眉,缓缓道:“前几日荣承娴用的极少,也不知道今日怎么食指大动把汤都喝了。如今只有案板上切剩了的莴苣,两位太医也说是荣小主多食莴苣的缘故。荣承娴一向胎气不稳,如今又是颠簸劳累。莴苣原本有些毒性,如今用了这样多,能不小产么?”

熹婉仪忍不住轻松一笑,叹道:“得了得了,事情既有了结果。也不必担心是谁刻意而为了。”

红药垂首,又说道:“只是荣小主倒不信这个缘故,直说有人谋害皇嗣,让皇上彻查呢。”

苏絮于心不忍,同情道:“眼瞅着就回宫了,竟也能生出这样的事儿,当真不知道该怨谁了。”

熹婉仪微微点头,好奇道:“皇上怎么说?”

“皇上似乎有意要晋荣承娴为容华位份以作安抚,别的便也没多说了。”

熹婉仪不禁嗤笑起来:“有什么值得苏妹妹同情可惜的呢,左右有没有这个孩子,她都要晋位的。”苏絮听着这话刺耳,当下便开了口道:“熹姐姐仔细让别人听见!”

姚木槿转了身,闲闲道:“皇上在里面安抚,咱们也不好进去,再挑一日来吧。”

苏絮随着点一点头,三人便携手一块儿下了船,依旧乘着来时的小船往回去。

进了船舱里,姚木槿便回自己舱里歇午觉去了。齐相宜扶着苏絮进了她的船舱里,低声与她说道:“苏妹妹改日还是请皇上将红药调回来吧。”

苏絮望着齐相宜,问道:“姐姐是担心红药被她们冤枉,牵累我?”

齐相宜微微沉吟,“许是我多心,可总觉着放红药在那边总不妥当。”

“虽说我也想把红药调回来,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好好的提出来,恐怕要让皇上和旁人疑心了。”苏絮略略思量,才说的这番话。齐相宜含笑,说道:“妹妹说的也是,是我疏忽了。”

苏絮揉着眉心,感叹道:“左右快到京兆府,再过几日也便回宫了。她们一路乖觉,还能再起什么乱子!”

齐相宜一笑,缓慢吐言道:“也是。”

苏絮啧啧叹道:“荣承娴白白欢喜一场,如今恐怕要伤心死了,即便是高封妃位又如何呢?换不回自己肚子里的那一个,全是徒劳。”

齐相宜蹙眉,眯眼看着她小声道:“你觉着,当真是方才红药说的缘故吗?”

苏絮正歪在榻上,听着齐相宜的话,不禁坐直了身子,定定望着她道:“姐姐是疑心有旁人要害荣承娴?”

齐相宜摇首笑道:“并没有,我不过随意问一句而已。”

苏絮却认真起来,细细想着,“若真是旁人有心加害,那也必定是刘蒋二人跑不了。”

“瞧你说的,仿佛所有的坏事儿都和她们俩脱不了关系一样。哪儿有那么大的胆子?她们同住在一块儿,不怕引人怀疑吗?”

苏絮颔首,便依旧歪下去,闲闲道:“咱们这边必是没有嫌疑的,便也剩下她们两个了。”苏絮打了个哈欠,懒懒的伸了伸胳膊。齐相宜笑道:“你也歇一觉吧,这一路颠簸,能睡着可不容易。我不扰你了。”

苏絮含笑,留道:“姐姐多坐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吧!”

齐相宜轻笑一声,起身道:“还有什么要说的呢?说多了又招你多想,恐怕有时候折腾呢,趁着能好睡,便多睡睡吧。”她话罢,苏絮也不再多留。看着她出了门,便也闭目允自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有人推门进来。苏絮睁眼去看,红萼便笑道:“以为小主睡了,正要叫。”

苏絮起身拢了拢鬓发,道:“是什么事儿?”

红萼笑道:“是御前的人请小主过去。”

苏絮有些迟疑,才出了荣承娴的事儿,便被霍景嵩传召,难免要心慌。不禁开口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儿吗?又让我去哪见驾?”

红萼道:“皇上传召小主,自然是去皇上那里,还会去哪?”

苏絮闻言,才眉目一松。忙起来换了一身月白色绣玉兰的银线绞珠软绸衣裙,薄施粉黛,淡扫蛾眉。既不浓重刺眼,也不素淡无味。

进霍景嵩的舱门时,他正闭目躺在凉榻上。苏絮瞧得出,此时霍景嵩十分疲累,神情哀伤。苏絮心里看着难过,忙悄悄的掩了门,轻声轻气的走到了霍景嵩的身边。霍景嵩伸出手,苏絮递上去。被他拉进怀里,霍景嵩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苏絮。

半晌,才听霍景嵩开了口道:“旁人都想着劝劝朕,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苏絮背靠着霍景嵩,静静道:“嫔妾在心里可惜,也深知,那孩子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别人劝的再多,也必定是不痛不痒,谁又能感同身受?”

霍景嵩缓缓吐气,温暖鼻息在苏絮耳边的发丝间穿梭,他感叹道:“绾儿,唯有你懂朕。”

霍景嵩赐她小字以来,是第一次这样唤她。苏絮忍不住轻轻一颤,心内温柔。枕在霍景嵩的臂上,软软道:“嫔妾身无长物,若是再不能懂皇上,恐怕也愧对皇上的这一句绾儿了。”

“于朕来说,你口中的长物,不过是聊以遣怀的东西,当不得什么。朕唯独只在乎,朕的枕边人是否能懂得朕的心意,体谅朕。”霍景嵩一发话说完,扳过苏絮的肩膀,凝着她道:“朕喜欢你,便是因为你对朕的心,让朕舒坦。”

苏絮乖顺的依着他,道:“后宫诸位姐妹,有哪个是不希望皇上舒坦的呢?”

霍景嵩的下颌抵在苏絮的额头上,哀哀叹气道:“方才李容华虽未言明,朕却知道他心里怨怪朕急着回宫,才令她小产。绾儿,也这样觉着吗?”

苏絮虽早就有这样的心,却怎敢让霍景嵩看出来。当即微微摇头,轻声劝道:“李容华许是伤心过度,且原本就是归期将近,皇后娘娘身子又一向不好。皇上挂心嫡妻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儿,李容华不过是一时伤心,必定没有怨怪旁人的意思。”

霍景嵩道:“但愿如此,绾儿,你总是愿意为旁人着想。”他语顿,缓缓道:“朕知道,为了刘氏的事儿,你心里不痛快。”

苏絮心头一紧,不知该如何答话,便道:“嫔妾怎么敢?”她声音越发低了下来,打了胆子道:“嫔妾不过是失望罢了,看着素鸢总不像是那样的人,怎么会起这样糊涂的主意呢?”

霍景嵩颇有深意道:“日久见人心,你年纪轻,看人看事自然要简单些。”苏絮抓不准霍景嵩这话是否另有深意,当即也不过喏喏的应了,便不再多提刘才人的事儿。

入了夜,齐相宜见苏絮仍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便心知是被留在了御前。也渐渐放下心来,心知,苏絮此番被传召,并不是因为被霍景嵩疑心或是被人陷害。她临风站在船尾上,看着紧随在后面的船上星星点点的光亮失了神。夜风将她宽阔的袖子吹起,在暗影的笼罩下,仿佛一只灰色的乌雀抖着翅膀一般。

不知这样站了多久,齐相宜只听见舱门开合的声音。她隐在暗处去看,正见一个影子从船舱那边闪了出来,那人正是姚木槿身边的紫苏。她慌张的将什么东西抛入了船下,又反身匆匆的进了船舱。齐相宜抿着唇,神色阴霾无比。她强耐着性子想把这件事隐下,可经过姚木槿舱门时,便到底也没忍住。

姚木槿正与紫苏说话,此刻舱门被突然打开惊了她一跳。再看外面站着的是齐相宜,才安了心。笑道:“姐姐唬了我一跳。”

齐相宜冷着脸进门,凝着她淡淡道:“没做亏心事,何必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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