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脱困

皇后声音十分随意悠闲,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简单平常的事情一般:“袖桃下的药致使你信期提前,此药过于阴寒,长久服用便有丧命之险。”

苏絮的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强自镇定着自己,以免因为害怕而带来身体的战栗,让皇后瞧得更明白,“嫔妾不知娘娘所谓何意。”

皇后冷笑一声,“这样大的事儿,你竟不敢说出来。那只怕你想要瞒着的事也必定是个麻烦。”

苏絮紧紧的咬着唇,绝不敢松口。皇后笑容可掬的看着她道:“本宫不想再往下猜,”她反问一句苏絮道:“胭脂一事,是袖桃嫉恨你把她赶出流华阁,送进浣衣局,才起了这样错的主意,妄图挑拨你与刘美人对吗?”苏絮神色惊慌不定,当下也只能点头。皇后颇有深意的看着她道:“至于下药的事儿,那是从来都没有的!”

苏絮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顾臻怕她听不分明,又重复道:“下药一事,从来都没有过。否则,你便是有意接近皇上,无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都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闻听皇后此言,苏絮便觉如醍醐灌顶一般。下药这样的事儿,皇后如今能察觉出她当初隐忍不发的缘由,恐怕刘美人与靖妃那边也会看破这其中的不对。

皇后柔柔一笑道:“至于胭脂的事儿,昭御医依然会为你作证。”

苏絮心里不安,对皇后道:“可当日皇上问起有没有旁的人证,嫔妾回了没有。”

皇后含笑望着她,“那日是红萼亲眼瞧见袖桃偷东西,昭御医送药也在场。只是怕你面上过不去,昭御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未向你请安就回御药房了,是以你也不清楚。”

苏絮微微思索皇后此番话,十分清楚皇后有意要帮着自己。可她却越发糊涂起来,瞧不出皇后这般所谓何意,只得点头一一应了。心里更叹皇后心性这般玲珑剔透,在她面前自己仿佛成了个透明人,心里想的,脑中思量的都会被她看破一般。苏絮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昨日靖妃刘美人下毒一事说出来。

顾臻见她仍是惊疑不定,面上带着笑意,“皇上不过是要一个结果而已,如果结果是顺着皇上心意,你自己想想,皇上又会往深里追究吗?”

苏絮似懂非懂的看着顾臻,怔怔叩首道:“谢皇后娘娘与皇上怜惜。只是刘美人……”苏絮思来想去,仍是十分担忧,只怕刘美人不能善罢甘休。

顾臻忽然拿起手边的茶盏,将拿茶水洒了一些在地上。看着苏絮道:“你看这洒出来的水,现下里它尚是一滩水迹。若是过了两个时辰,到了明日、后日,你再来找它,它可还在吗?”苏絮似乎了然顾臻的意思,随着她微微摇头。顾臻仍旧笑靥如花,凝着她道:“若无切实的凭证,谁能说明白,今日在昭阳殿中本宫洒了一杯水呢?便是你能证明,又能否告诉本宫,何日何时,在哪洒的?本宫却又会不会信你呢?”

苏絮了然,低头对顾臻道:“确实没有下药的事儿,全是袖桃作怪。”

顾臻笑容可掬的将苏絮扶起,拍了拍她的手道:“是非黑白全在人心,皇上信你,你便是冤枉。”随后的话顾臻也不说明,只让苏絮自己领会。

苏絮想着顾臻的比喻,心里亦发清楚。无论是杏花坞还是胭脂一事,若非皇上亲眼得见,再多的证据也不过是看他心之所向。索性,皇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皇上心里向着自己。苏絮想起霍景嵩那日急急的问起自己有没有证人,心里越发温暖柔软起来。

皇后笑容可掬道:“本宫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看在你初入宫闱,别一朝行差踏错,做了让自己后悔的事。这样的年纪怪可惜的。”苏絮一时神色赧然,她却极轻的又开了口道:“自然,这样的话,更应该说给刘美人听,只是本宫却不愿意做费力无功的事。”

“伺机而动这个词,你该明白。凡事儿都要讲个时机,宜早便不宜迟,当迟便不当早。”苏絮见皇后与她这番示好,只屏息静气的听着,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皇后温然一笑,也不再说什么,便让苏絮回宫了。

苏絮回流华阁不久,皇后便下了懿旨,袖桃因对苏絮心生怨怼,才起了嫁祸苏絮的主意。将袖桃杖责两百。这样的惩处,便跟赐死无异。而苏絮自然也不必再禁足。

皇后的旨意才下,霍景嵩便也派了吴德全来。

“皇上知道小主受了委屈,特意赏小主菊花缠枝白玉如意两柄,绛色纳纱绣佛手花鸟檀柄团扇十二把,湘妃竹柄纱地堆绫加绣花鸟石榴扇十二把。”吴德全话音刚落,便有内监捧着托盘进屋,将那些个物件都放在了桌上。

苏絮带着流华阁众人谢了恩,吴德全满面带笑道:“皇上还请小主准备着,今日抚辰殿的出征宴也请小主列席。”苏絮抚着那柄玉如意,心头盈满了暖融融的涩意。

白檀见苏絮直怔怔的站在那边,略有所思的模样,低低唤道:“小主,小主。”

苏絮回神向吴德全问道:“可否请公公告知,今日列席的后妃都有哪位?”

吴德全躬着身,恭敬回道:“除去小主,皇上只允了皇后娘娘、靖妃、怡昭媛、惠婕妤、荣嫔与齐美人列席。”

苏絮听得熹婉仪不再其中,眉眼一转,扶额对吴德全道:“劳烦公公替我回过皇上,我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去了。”

吴德全面上一愣,见苏絮十分疲惫不堪的样子,忙点头应了苏絮的话,“小主安心,奴才必定替小主好好回禀皇上。”苏絮微微点头,便向白檀递了眼色,白檀见状,忙取了一锭银子放在吴德全的手里道:“小主打赏公公的,要吴公公费心了。”

吴德全微微一笑,将那银子拢在袖中。又对苏絮告了退,便被白檀等人簇拥着送出了流华阁。苏絮身心疲惫,却心里惦记着齐相宜的出征舞准备的如何。这样想着,便遣了绿杨去瑶华宫走一趟,也向齐相宜报个平安。

刚遣走绿杨,怡昭媛身边的宫人便进了流华阁。苏絮抬眼一瞧,居然是怡昭媛身边顶得脸的大宫女染冬。染冬缓步上前向她行了一礼道:“苏小主安康。”

苏絮忙欲亲自去扶她,红萼见状半路截住苏絮,上前亲亲热热的扶起了染冬。苏絮心知红萼是怕她一时心焦,失了主子的威风。忙做回在贵妃榻,正了正身姿,蓄着笑意道:“可是怡昭媛要见我?”

染冬微微一笑,回道:“怡昭媛知道小主才从凤寰宫回来,估摸着小主受了这两日的折腾,也该好好歇一歇。所以并未叫小主去披香殿。”苏絮含着笑,面上颇有疑色。

染冬向四周望了望,默声不语。苏絮会意着挥手,屏退了所有人。染冬含笑,进前两步低眉对苏絮道:“昨夜的事娘娘已派人细细的查了,只是那边做的周密,恐怕小主此番要忍下了。”

苏絮眉间难免有些愁色,染冬低声劝道:“小主且宽心。娘娘让奴婢告诉小主,暂且忍下这一回,不愁没有来日。危害小主性命这样的事儿,在毓秀宫,再不会有第二次。”染冬神色十分轻巧,说完这话便出了流华阁。

苏絮心知,怡昭媛让染冬亲自来传这样的话,必定是要答应了护自己与齐相宜周全。只是便如齐相宜所说,不知这其中,怡昭媛会有着什么样的盘算!送走了染冬,流华阁内总算安稳下来。苏絮关了门,才有功夫将今日在昭阳殿上与皇后的对话全部复述给白檀。

白檀听后亦是十分悬心,暗暗皱眉道:“若按小主说的这番话。皇后似乎对小主很是青眼有加,才这般相护提点!”话落,她似是又想起什么,低声与苏絮道:“小主可把昨日晚膳的事说给了皇后听?”

苏絮摇首,“没有,我只觉着与虎谋皮一般。皇后心思深沉,让我看不清楚。昨晚怡昭媛多番叮嘱事关重大,我也担心与皇后说了再起什么变数。”

红萼因着这两日的惊吓,现下还是怔忪不宁的,“奴婢听着小主说的这些这话,可当真是让人怕得慌。”

白檀抿唇,“如今咱们也只能守着规矩,走一步算一步。不过,可喜的是,胭脂一事,小主也总算脱困了。”

红萼微微点头,惋惜道:“小主可是怕自己太过招摇,才推脱了抚辰殿的筵席?”苏絮微一点头,见红萼神色抑郁,也知她是心有不甘。含着笑意宽言道:“我知道你心里为我可惜,只是方才你也听见了,连熹婉仪都未被允许出席。恐怕,我此番得皇上亲自允诺,又是十分点眼,要遭人嫉恨。”

红萼听了这话,微微叹气道:“难为小主要这样小心谨慎的。”

白檀笑一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主没有去这次的筵席,未必是件坏事。”苏絮柔柔一笑,也不再说别的,白檀提醒道:“小主既说是身子不适,那便请昭御医来看一看。一是,若皇上当真问起来,小主也好回话。二是,也能当面谢谢昭御医。”

苏絮微一点头,便让人去请昭云归过来。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