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噩梦与绝望
当初弄倒景家的手段并不高明,可是殷冷却轻而易举地将景家弄垮了,景氏夫妇自杀,景柔背井离乡去了美国;程晔锋几次三番地想要加害他与景黎,却偏偏次次受到阻挠,而后来对程晔锋的审问也表明这个背后指使他的另有其人,他与景安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还有景安在美国被毁的那几条渠道……
一桩一件,真的像是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却偏偏来得太顺风顺水,好像只要他们有了明确的计划,就有一个极好的机遇去实现它,像是在每一件事情的幕后都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手,在不断地推波助澜。
如果他没有想错,那么这背后的人,应该就是万方了!
这个男人……
殷冷盯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些资料看了许久,心中暗暗有了一个能够引蛇出洞的绝好计划。
纤长白皙的手指捏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我盯紧万方这个人,特别是他在美国的那几间公司,一有动静,立刻向我汇报。”
当月亮渐渐隐于泛白的天际,当太阳跃跃从东方升起,一切都有了一个新的开始。
大地万灵迎接新一天的晨光,渐渐苏醒。苏醒的不仅是万灵,还有那一颗颗沉寂于黑暗的心。
朦胧的世界,有些不清晰,像是眼前被蒙了一层水雾。
景柔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觉得她此时应该奔跑,也正在奔跑。脚下是绵延不断的宽敞沥青大路,路面似是带着傍晚的余温,而她正赤着脚丫在上面不停地奔跑、奔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双腿就是停不下来,心中带着恐惧,像是身后追来了什么洪水猛兽,或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她困惑,更好奇,忍不住边跑边回头往身后看去。
没有……
什么都没有,只有脚下那一条空荡荡的路,寂静、无声,反而显得更加可怕。
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离开这里。
她回过头,继续奔跑。很奇怪,赤足奔跑并不觉得疼,却会感到热。她抹了把脸,想要看清眼前的世界,可依旧模糊,手上还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还是汗。
“呼哧呼哧,有……有人吗?”
她觉得累,可是直觉却不能停下脚步,不然一定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她气喘吁吁,心里想着呼救,却发现无人应答。
景柔咬咬牙,努力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一下子想到了她参加过的酒会、绿宝石戒指、吴婉君,还有那无数的斥责……景安,还有景安,他的质疑和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竟看到远处道路的尽头停着一辆车和几个人。景柔感到惊喜万分,拼了命地跑过去,可快要接近了,却发现,那是一辆警车和几名警察。手中拿着粗粗的警棍和手铐,像是在故意等她,每个人的脸都朝向她,面无表情,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抓住她,将她拖下万丈深渊。
景黎意识到,他们是来抓她,她疯狂地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地喊着,“不是我,不要抓我……不是我,不是我啊……”
“景柔,景柔,醒醒……”
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来自远方又近在咫尺,渐渐地,意识慢慢回到了现实,手臂上勒紧的疼痛感让景柔辗转从梦中醒来。
睁开眼睛,入眼的首先是一间昏暗的卧室,窗帘被拉上了,但拉得并不严实,窗外的阳光透过那道缝隙照射在房间的地板上,可以判断出天已经大亮。
原来都是梦。
身边的景安脸上还残留着焦虑的表情,温柔地看着她,“做噩梦了?”
景柔点点头,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一阵阵疼痛感毫无预兆地袭来,“啊!”
“你慢点儿,你的后脑勺上肿了一个大包。”
景柔对昨晚的事情是有印象的,好像是被人推开,撞到了哪里。当时只觉得疼,疼而疲惫。
“怎么回事儿?”景柔感觉自己就跟喝酒喝断片儿了一样,关于昨晚的记忆竟然有残缺的地方。她恍惚只清楚地记得自己被景安从酒会大厅拖了出来。
景安的眼中带着歉意和怜惜,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你昨晚又发病了,我在开车的时候你突然扑了过来,差点出了车祸。我在挣脱你的时候,不小心用了大力,你撞在了车门上。小柔,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又发病了……
只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让景柔痛心的。她恍然想起昨晚在酒会大厅里听到的那些声音。
“原来不仅是个残疾,还是个疯子。”
“你看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快离远一些,别被她伤着……”
“这人模人样的还真没看出来是个神经病……”
景柔绝望地闭了闭眼。大概过了一夜,上流阶层之间都会传遍,景家唯一剩下的女儿现在居然疯了,还落魄到偷人家的东西。
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用上了眼角,景柔第一次觉得,人生毁了。
即便当初韩梓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也没有放弃对于殷冷的执着;即便当初父母一起自杀,她也没有放弃对于生活的继续;即便当初殷冷冷言冷语,她也没有放弃对爱情的渴望;即便当初她忍着割心之痛打算放弃殷冷,她也没有放弃对于生存的念头;可现在,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曾经,在本市,景家算不上数一数二的大户,却也是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她景黎自小就被人捧成了公主,因为美貌和聪慧,当时也是圈子里数一数二的名媛,她的石榴裙下不知俯首了多少上流子弟。可是现在呢,她只是一个残破的废人,只是一个疯子。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她的自尊,她一直小心保护而又引以为傲的自尊,如今,早被那些人踩在脚下,深深地陷入了泥土之中……她现在还能靠着什么活下去呢。
许是看出了景柔眼中的绝望,景安忙将人抱进怀里,心疼地安慰着她,“小柔,别想太多。你还有我,就算所有人都抛弃了你,你还有我……”
景柔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方的这张脸。因为眼泪的缘故,景安第一次,在她的眼中,是模糊的。就像是景安在她心中一样,已经模糊了影子,看不清了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这样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这个男人。可能是因为他是她捡来的,也可能是仰仗着他眼中的爱意,亦或是她的身边除了景安再也没有可以仰仗的人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那日他一脸决绝地对她说,“小柔,你信我,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伤害你的人比你更痛上百倍千倍。”
可是,景氏在景安的手上败落了,殷冷和景黎依旧过着幸福的生活,而她也依旧苟延残喘、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她的心依旧痛着、更痛着,而她痛恨的人却依旧快乐着、更快乐着。
这个男人,对她食言了,如今又怎样让她相信?
相信什么?相信他能够为她报仇,相信他会真心实意对她一生一世,相信他会一直像她相信他一样地信任着她?
呵,她还依旧记得昨晚景安听说她偷了吴婉君戒指时,脸上一刹那的表情。那张脸是愤怒的,是埋怨的,恨她不争气。他分明是信了的,相信她会做出这种践踏她自己自尊心的事。当然,她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犹疑,可是那点犹豫存在的时间太短,一瞬即逝。
后来在车子上的事情,她不大记得了,印象也不太深,但刚才听到景安的解释后,她隐约能够回想起昨晚在车上发生的事情。他当时的表情极为的阴霾狠辣,猛地将她推开,没留一丝情面,硬生生让她撞在了冰冷、冷硬的车门上。早就是了往日的疼惜和宠爱……
景柔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男人在对女人感到失望后,都会做出这些事情。这是否是人性的劣根,或者是人生常态。可是,景柔却能够肯定一点,那就是,如果将昨晚的事情再现一边,只是将她换成景黎,将景安换成殷冷,那么,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景柔这才发现,原来曾经那样爱殷冷,并不是仅仅以为他的优秀和地位,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得到他满足自己的自尊心,还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的痴情。当他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他会无条件地相信她,即便整个世界都背叛了她,他也依旧会站在她的身后。
只是,这份痴情,是景安所无法企及的。
啊,真是越来越嫉妒景黎的好运气了,简直是嫉妒地发狂呢。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发疯了。
她安静乖巧地将头埋在景安的臂弯之间,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口。脸上的泪划过脸颊落进嘴里,苦涩难当,她轻启薄唇,用温柔甜美的声音回应着景安刚才的誓言,“好。”
只是,这话中承载了几分信任,几分绝望,恐怕只有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