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哀顺变
“爸,你怎样了?绫绫在呢,你还好吗?”清绫有些着急,他这次醒来并不像之前那次稳定,心率一直在偏快,额头上布满了汗,呼吸急促,监护仪上显示,血氧饱和度也在下降。
“医生,我爸怎么了?上次不是说很稳定吗?到底怎么了?”清绫转身望着那一圈的医生护士,焦急地问着。
为首的主治医生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季小姐,你多和他说会话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叹口气,随后和一群医生鱼贯而出。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医生……”清绫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怎么会这么突然?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她想要站起来追上去,可是手却被季建辉突然用力抓住。
“绫,绫别走……爸……爸有话……说……”季建辉仍然口齿不清,但清绫还是听懂了。
她有些震惊地转过身望着病床上的人:“爸?你说什么?”
“绫……我的绫绫……”季建辉突然就睁开眼,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说话,抑或是以前的手术伤到了语言中枢,他虽然叫着,但很难听得懂,除了那几个绫,爸,话外。
“是,我在我在,爸,你先别说话,咱们好好休息,绫绫会一直陪你的……”清绫不让他多用力,仿佛他再说一句话,就会断了气似的。
可是季建辉很执着,许久没有神的眼睛突然像是有神起来,他望着清绫,抓着的手也被攥得生疼:“不,听好……我……说的话……”他断断续续着,但很坚决,一定要把话说出来。
清绫也没再打断他,忙靠近他去:“是,我听着……”
“去……去到……到你……人……人……出……”季建辉讲话似乎越来越吃力起来,一边的监护仪声音也不断大起来,他的呼吸也渐急促,所有的一切,都让清绫心乱无措,再加上季建辉的口齿不清,她根本就没有听懂这句话。
“什么?爸你慢慢说……你让我去干嘛?”
“家……离……有……要……要……是……”
“家?要是?要是怎么了?”清绫凑上去,只能听到这几个音。
“心……心绫……”他突然叫了声,这两个字,如此清晰,她一下子泪如泉涌,爸爸是一直懂她的,一直知道的是不是?
“我……的……宝……”季建辉仿佛露出一丝笑容,只不过又大口大口喘气起来,而她知道,他想说的最后一个字,那是他以前一直说的,她们姐妹俩个,都是他的宝贝。
“爸……”
“爸……爱……爱……”季建辉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突然就瞪大了双眼,那口气没有缓过来,整个人颤抖了下,随后倒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边的监护仪上一下子显示一条直线,心跳呈零,但呼吸还在。
监护仪的警报在瞬间响彻整个病房。
所有的医护人员全都涌了进来,为季建辉做着抢救。
“爸!爸!”清绫还紧紧抓着季建辉的手,最后一次,他那么用力,几乎把她的手骨捏断,可是,最终,他还是放开了她。
“爸!你醒醒醒醒,绫绫在这里,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救救他吧……”医生过来拖走她,她紧紧攥着季建辉的手,不肯离去,待到终于不得不放开时,转而又跪到医生面前,求着他们救他。
虽然竭力抢救着,但小脑再度出血,形成脑疝,已回天无术。
“季小姐,节哀顺变!”医生们对着仍然跪在那里的清绫叹口气,回想前几天那次醒来,或许就像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吧?一切正常,还以为会好起来了。
不过也还好,临死之前,总算也是认识了自己的女儿,比起守了几年,无声无息而去的要好得多了。
清绫跪坐在那里,望着白色的被单蒙上季建辉的脸,她泣不成声。爬着过去,重新攥住他的手。
“你说过,不会丢下绫绫一个人的,爸,你醒醒,你醒醒吧……”
她以为,十年之前,经过了那么多次的生死离别,她早已习惯早已冷漠,可是,十年之后,面对着季建辉的再一次离开,她仍然痛苦到要死。
单牧爵赶到的时候,季建辉早已去了。所有的仪哭都已拆掉,原本至少还觉着有点生命的病房,此刻只有空落落的冷清。
她跪坐在床边,早已没了哭声,只是,泪不断不断流着。
“我想这几天,他一直都在挣扎着,自从那次醒来后,可能是想起了什么,所以一直在思考着,以至于用脑过度,引发了脑疝……”安东优走到单牧爵边上,望着里面的人轻声对他说着。
单牧爵没应声,只是走了进去,伸手将跪坐在那里的人儿搂入怀中。
清绫都无需抬眼,那熟悉的味道早已深入人心,她埋在他的胸前,更恣意地任泪水长流。
“季兄?”门外,有人喊着奔进来,一张脸上全是震惊。
单牧爵抬眼,望了进来的单博文一眼,后者只是一脸悲痛地望着床上的季建辉。
“这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都醒过来了吗?为什么今天会突然之间……”单博文转头望着安东优。
安东优只是抱歉地颔首:“对不起单董事长,我们已经尽力了,患者突发脑疝,无法手术……”
“突发?怎么会突发?”
“这些都是手术的并发症,之前也和死者家属说起过的……”一边的主治医生忙解释。
“单叔叔……”清绫听到单博文的声音,停止了哭泣,转头望向他。
“清绫,是叔叔来晚了……”单博文一下跪倒在季建辉的病床旁,“还想着等你醒来一起下棋一起喝酒,却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快?”单博文不禁也红了眼眶。
清绫本来停止了哭泣,一听到单博文如此说,不禁又潸然泪下。
季建辉的葬礼因为单博文而举行地比较隆重,追悼会开了整整三天,过来的无外乎是一些官员或是商人。而那些官员也是看在单博文的面子上吧?商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季家就没有经商的料。
阮歆瑶也从美国赶了回来,精神还可以,只不过消瘦,面色有些苍白。看到清绫整个人憔悴不堪,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将她轻轻搂住。
“孩子,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清绫早已流不出泪,只是跪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是啊清绫,节哀顺变,老季在天堂,也不想看到你如此悲伤的……”单博文不知何时过来,对着她说道。
清绫点了点头,短短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又如十年前那些日子,老天连给她伤心的机会都没有,一件接着一件发生。
“走吧,先进去休息下,这里有牧爵在,没关系的……”单博文扶起清绫,朝着休息室走去,又对着一边的阮歆瑶道,“歆瑶,你也休息下去,面色很难看……”
阮歆瑶只是淡漠地点点头。
“听主治医生说,老季在最后时刻醒来了?”单博文给清绫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问着。
清绫接过,双手捂着温暖的杯壁,点了点头,爸爸叫了她的名字,说明他清醒了,还说他爱她……
一想这些,清绫又红了眼眶,胸口疼痛。
“那老季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叫你注意点什么?”单博文坐在清绫对面,望着她问。
清绫想起爸爸当时说的话。
“不,听好……我……说的话……”
“去……去到……到你……人……人……出……”
“家……离……有……要……要……是……”
她仔细回想了很多遍,还是没有弄清楚爸爸所要表达的意思,她抬眼望向对面的单博文,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没有听清……”
“怎么没有听清?你再仔细想想,爸爸的话或许很重要,或许是有关于十年前的他的案子的,我总觉得他的案子有蹊跷,他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是被人冤枉的,只不过这十年来,他一直想不起来……”单博文若有所思说着,抬眼望了下面前一脸惊慌的清绫,伸手覆住她的手,“清绫,不急,你慢慢想,看单叔叔是否能帮到你……”
清绫听单博文如此一说,忙又仔细想起来。
可是想了很多遍,一点头绪也没有,又想到单博文说的有可能是关于十年前爸爸的案子的事,她不禁也着急起来。
“他好像是让我去哪里,家?要是家离?离开家吗?”清绫设想着,那话是不是爸爸说错了?爸爸的意思是不是叫她不要离开家里?不要离开那个别墅吗?因为别墅里有东西?那些钱?
如果那些钱真是爸爸贪污的话,那么十年前的案子并不是冤案,而单博文所说的帮她,或许也就力不从心了。
“什么家离?去哪里?家?”单博文没有听懂,蹙着眉问着。
休息室外,阮歆瑶看到单博文带着清绫进去,她忙转身寻找单牧爵的身影,他正站在门外打电话。
阮歆瑶忙过去,拉了拉他,单牧爵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神示意了下,他忙挂了电话。
休息室门口,虽然并不明显,但还是有两人拦在那里,看到单牧爵走近,他们也都走近,几乎拦在他面前。
单牧爵不动声色望了两人一眼,冷着一张脸,态度很坚决,两人对望眼,只能退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