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七十三章 相似之人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现在的皇后娘娘因为不认识路，误打误撞进了冷宫，撞上了我们母子。.我也不知道她是处于什么目的，或者是真的觉得我们母子太可怜，所以求了父皇放我们出来。”
说到这里，容楚轻轻一笑，看着叶凝心的眼睛，“差不多就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我想很多人这辈子都不会一帆风顺，总会遇到一些苦难，也不会一辈子都会是苦难，就像我，终于也离开了冷宫，终于眼睛也复明了，看到了我想看的人。所以，我倒也没觉得过去那段经历是有多与众不同！”
是的，人这一辈子很难真的能一帆风顺，总是或多或少存在着一段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光，叶凝心自己就亲身体验过。
她曾经什么都拥有，曾经觉得她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也曾经经历了一夜之间失去一切，坠入地狱的痛苦，所以她知道在历经苦难的时候，人的内心不可能不会发生变化，如她！
她也毫不回避的看着容楚的眼睛，“五爷能对我说实话吗？不说现在，就说当初，在冷宫那二十年中，怨恨过吗？”
容楚依然淡淡的笑着，点头，“怨恨过！”
他笑着看她的眼睛，那笑容云淡风轻，一如寻常，所以叶凝心知道，他说的毫不掩饰。
“那二十年中，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等我母亲过世之后，剩下我一个，而我的世界里一片漆黑，连白天黑夜都分辨不出来，我连数着日子过活都做不到。那些年，我每每想到这件事情，就会害怕惊慌，有时候睡着了也会惊醒，发现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那时候我甚至想过，当我母亲不在了，我也随她去吧，否则她也不安心！”
容楚说这番话的时候分明在笑，可是叶凝心觉得心痛，她不由的伸手过去握住容楚的手，她想到了自己，想到刚重生在慕云夏身上的那段时间，她合上眼就会做噩梦，每每午夜梦回，身上的衣衫里里外外的湿透了，然后在漫长的黑夜中，她努力的睁大双眼盯着面前的空虚，她不敢合眼，因为害怕啊！
所以她能体会容楚那时候的恐惧！
容楚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不由的低头看着那只白净温暖的纤手，可叶凝心显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她只是看着容楚的眼睛，“五爷，就算你恨，就算你报仇，我也觉得你没有做错！”
叶凝心从未打算过要对容楚说这番话，应该说今天来见容楚都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可是当她听到容楚这番话之后，心中的想法便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了。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对容楚讨厌不起来，即便是知道容楚面上给人看到的这一切多半是伪装，甚至还伪装对她的感情，伪装跟慕云清夫妻情深，多半是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
可是她讨厌不起来！
如今，她明白了！
因为容楚跟她的经历很相似，她不曾被关在冷宫二十年，容楚也不曾像她那样一夜之间失去生命中的一切。
相同的是，他们分明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没有对不起过任何人，却偏偏遭遇了常人所不曾经历也不能承受的痛苦。
所以要报仇，不择手段的报仇！
在容楚的身上，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如果她是容楚，二十年那样经历，她也会报仇啊！
所以她怎么讨厌的起来呢？
容楚微微一怔，他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能将自己的心思瞒的密不透风，何况眼前这丫头也是个聪明人，所以猜出他的心思并不奇怪。
可是从叶凝心一直以来对她的疏离来看，她似乎不愿意跟他有太多瓜葛。.
所以他断没想到，这丫头会对自己说出这番话。
微微吃惊之后，他低下头去。
叶凝心也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觉得后悔，毕竟道目前为止，大家也算心照不宣，她知道容楚本意是要报仇，而容楚既然能设计从她身边偷走叶家的传家宝足可以证明容楚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可如今，她忽然直白的说出了容楚的心思，岂不是打破了平衡？
容楚是什么态度？
见容楚低着头，叶凝心并不能看清楚他的情绪，这让她更加后悔。说不定容楚另有打算，说不定容楚其实不知道她已经猜透他的心思，如今忽然被揭穿了，觉得面子挂不住。他可是武功能跟贺渊一较高下的魔宫宫主。就算如今受伤卧病在床，要杀个人也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他该不会杀人灭口吧？
“喂！”叶凝心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思叫了一声。
容楚并没有反应，依然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五爷，我胡说的，您别往心里去！”叶凝心试图解释，事实上倒也不是真的担心容楚杀人灭口，而是觉得容楚那模样看起来似是很失落。
容楚终于给出了反应，依然低着头，声音幽幽的传了出来，“四姑娘如今知道我的真面目了，会不会更加讨厌我了？”
容楚的声音真的有点奇怪，幽幽的，似乎还透着股隐隐约约的沙哑，好像在哭。
叶凝心连忙低凑过去，却见那人哪里是在哭啊，那双眸子里分明流光溢彩，笑意盈盈，好似走在路上被从天而降的银子砸中了，心情好的不得了。
叶凝心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瞪着他，“有什么好笑的？”
却见容楚流光溢彩的眼光始终落在一处，她顺着望过去，才惊觉自己竟一直拉着容楚的手。
她当下收了手，倒也没觉得多尴尬，只觉得容楚因为自己这情不自禁的一握便能笑成那样，倒令她很是惊讶。
容楚几乎时时都在笑，但总是淡淡的，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但是相识久了，就会发现，那是容楚的习惯，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在里面。
可是方才那双眸子里当真流光溢彩熠熠生辉，仿佛看着世间最美好的东西。
而在叶凝心收回手的瞬间，她也分明感觉到容楚的那双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失落。
叶凝心想，多半也是在演戏吧，就如同当日他昏迷的时候还能喊她的名字，他这样的人如果要演戏，谁都看不出来，前阵子他不是还跟慕云清相亲相爱吗？即使到今天，不知情的人不是还相信楚王跟王妃琴瑟和鸣天造地设吗？
“四姑娘的眼中果然只有贺庄主一个人对吗？”容楚抬起头来的时候，面上已换上了惯有的笑容，“说起来我该唤贺庄主一声皇兄的。其实我以前很羡慕他，他跟我一样都是一出生身边就只有母亲，可是他的经历跟我天差地别。在我还是冷宫里无人问津，随时会饿死冷死病死，或者被人打死的时候，他是风流天下的第一美男子，他是江湖中人马首是瞻的第一人。那时候我总想，我若是能占他身上的一条也心满意足了！”
“您并不比他差！”叶凝心接道。
她并不奇怪容楚为什么会知道贺渊的身世，虽说容清远透露过要立贺渊为太子，可是在贺渊拒绝之后，容清远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这件事情，纵算是慕东篱知道这一切只怕也是从贺渊那边得知的，而不是容清远这边。而贺渊本人根本无意让人知道他跟容清远还有这层关系，所以更加不可能说。
因而这世间知道贺渊身世的人寥寥无几。
但是容楚毕竟不是面上看到的无害模样，所以就算他知道这一切，也似乎是情里之中的事情。
兴许有一天容楚会是那个将这个秘密公诸于世，害贺渊两难的人，但是现下叶凝心知道，他并不会这么做。
而且用那种分明的透着云淡风轻笑意，却偏偏叫人觉得他无限落寞的神情说出这番话，叶凝心觉得不忍。何况她脱口而出的也是实话，纵算她喜欢贺渊，纵算贺渊真真正正算得上的是天之骄子，可是她并没有觉得贺渊比容楚优秀。
其实他们只是同人不同命，换贺渊在容楚境地，贺渊也走不出更好的人生，换容楚在贺渊的境地，谁又能说他担不起风流天下天下第一美男子，做不了这武林正派的老大呢？
容楚笑盈盈的看着她，“可你喜欢他！”
叶凝心无言。
容楚接道：“从你出现开始，我开始嫉妒他，凭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该是他的？分明是我先遇见你的，可是偏偏不择手段抗拒与我成亲的你，却轻而易举的接受了他。”
“接受他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叶凝心不由脱口而出，想要辩解，可是又觉得没意义，“算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五爷您对我也不是真喜欢不是吗？所以这不该是您嫉妒贺庄主的理由！”
容楚看着她，良久，微微一笑，“我有点累了，四姑娘请回吧！”
对于容楚突如其来的逐客令，叶凝心并没有在意，只出门的时候，回头那一撇却见容楚那双清亮若清泉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透着道不清的缱倦与忧伤。
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便见他翻身面向里面不再看她。
所以叶凝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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