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整装待发

容华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她鲜红的血液染红了他的双手,她脸色苍白,恍若透明,昏倒在他的面前。她瑟瑟发抖,身上的温度却那么灼热。

太医说她身子太过虚弱,此次发着烧还在阴湿的牢里呆了一夜,病情加重不少,又受了刺激,急火攻心,病情凶险,恐无法救活。

他说不清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心口处被狠狠地扼住了呼吸,那颗平稳跳动着的心被勒得疼痛。这样的感觉,就是在得知萧芸菡中毒之时都没有的。

这一刻,他很害怕,害怕这个女子会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一边极力地想要排斥她,却忍不住地将她拥得更紧。她好瘦,好苍白。

他命太医全力救她,自己守在她的床前不眠不休,她一刻未醒来,他的心就一直悬挂着,不曾落地。他想看到她好好的,即使全身竖起尖刺,即使伤了他自己。

夏初汐毫不反抗地被他拥在怀中,他的怀里不再是寒冷的感觉,而是她眷恋的温暖。可她的心却早已冰封,再也容不起再动一次情。

她的目光那么平静,氤氲着点点寒意,被他炙热地拥在怀中,她的心里却是平静如水。白皙的肤色犹如凝脂,却遮不住她脸上丑陋的疤痕。他们,早就断了缘分。

容华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心里为她的顺从感到开心。他修长的手指抚着她的秀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畔,他笑笑道,“初汐,朕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那一夜,夏初汐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不知道她如何回答容华的话。她的耳旁只是重复地响起他的话,他笑着,薄唇勾起魅人心魄的微笑,他说,“初汐,你是朕的。”

他一如以前那般霸道,想要的东西就绝对要得到手,而这次的目标,是她。可她,还爱得起他么?他,又要的起她么?

风寂静无声,蔚蓝的天空偶尔掠过几只小鸟,嬉闹着四处飞散。树影婆娑地洒下点点金色的阳光,斑驳了一春。

夏初汐清明的眼里没有半分受到迷惑的痕迹,在他下旨斩了温嫔之时,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为了保护萧芸菡,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温嫔即使被栽赃了这桩罪,也罪不至死。可他却毫不留情地定她死罪,归根究底,他是以防此事再起波澜,只有温嫔死了,这件事才是真的完结了。

那只是个爱着他的女子,夏初汐虽然不喜欢温嫔,但其实,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子。她毫无心计,又如何想得出这样错综复杂的杀人方法。所有的这一切,容华是知道,可她的命,在他的眼里如蝼蚁一般低贱,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夏初汐每次想到这件事,就犹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她如何能再说服自己,在这样一个阴晴不定的帝王身边生活下去?

她必须离开,无论去哪里,只要离得远远的,就好了。

宫内的消息依旧漫天乱飞,即使被掩藏得很好,不消片刻,也会不胫而走。而经过了昨日,被传得最为疯狂的消息便是夏初汐将随驾春猎的消息。

其实,这还不是最让人惊诧的。最为惊诧的是,此次皇上出宫春猎,带走了夏初汐,却将一直陪侍左右的萧贵妃留在了宫里。

虽然是以她身体尚未恢复为由,但多数人都猜想,这萧贵妃的大势怕是一去不返了,而夏初汐必将成为下一个被皇上恩宠的女人。

夏初汐虽然不知道容华此举为何,因她前去与萧芸菡是否前去着实毫无瓜葛,为何破了先例,让众人猜疑。但她也无暇多想,出宫之事既已定下,她该寻思的是,如何从那里离开。

此番最为愤怒的怕是萧芸菡了,不但治不了夏初汐,还赔了夫人又折兵,既损伤了身体,又错过了这个出宫的机会,她现在肯定后悔莫及。

楚欣怡造访夜华宫之时,正好刚过午时,她分花拂柳而来,长裙曵地,摇曳生姿。她站在她的面前,依旧那般高贵夺目。

她看着她,蝴蝶在她的身旁飞舞着,她嘴角噙笑,淡淡道,“你的事,本宫办好了,从此,互不相欠。”

阳光破碎地洒了一地的光圈,夏初汐浅笑低眸,半是调笑半是认真地道,“娘娘果真言而有信,初汐以后不会再给娘娘添麻烦了。”

随侍身旁的侍女内监们都被挥退了,院落里只有她们二人。一身华贵的紫衣和一身素淡的长裙,明明如此不搭调,却又莫名地和谐。

楚欣怡沉默半晌,方凝眸看着她,虽是笑着却溢满无奈,她说,“夏初汐,有时候本宫真不想你就这么走了。可你要走,本宫是拦不住的。”

夏初汐的心里有些触动,心口处似淌过温暖的泉流。她知道她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想拦,若是她想拦,她是走不了的。这个女子,比她想的还要聪慧。

“初汐谢过娘娘,初汐希望娘娘日后好好保重,万事急躁不得。”这个楚欣怡,是她在这个幽深的皇宫中唯一信任的人。

楚欣怡背过身子,目光无距地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一直雄鹰展翅翱翔,搏击长空。她的嘴角逐渐漫上一抹悲伤而悠远的笑意,如空谷幽兰。

她说,“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夏初汐,这皇宫不适合你。”

雄鹰嘶吼一声,越发勇猛地飞翔在蓝天之上。楚欣怡看着它,嘴角笑意越深,越发凄凉。

因她背对着她,夏初汐无法看到她的表情,可她的背影看起来却是那么孤独而悲凉,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身上,很轻,很柔。

夏初汐想,楚欣怡的心中定是藏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就像她决定不再爱容华,可那一年的相处却永远会存在她的心中一样,那是拼了命想忘也无法忘却的事情。

她抬头望着辽辽无垠的蓝天,目光迷离而深邃。青丝夹杂着吹起的树叶飞扬,像是一场即将落幕的永恒。

日子过得极为快速,转眼之间,出发的日子已然来临。大队人马整装待发,这是春日里最大的盛事了。

容华特意吩咐了尚衣局为夏初汐缝制出了一套骑马服,纯白的柔滑丝布做底,配上红色的小马褂,看起来颇为好看。

夏初汐将骑马服妥妥收好,依旧着了身锦白衣裙,与青阙一同向皇宫的正门徐步走去。她的心里有着难言的紧张和雀跃,心似乎快要飞起来了。

这个困了她三年有余的皇宫,消磨掉了她最美的年华,也消磨掉了她的脾性。她曾经做过无数次的梦,梦到自己从这里离开了。如今,梦中的情景都变成了事实,却让她越发觉得似在梦中。

她回眸望着偌大的夜华宫,金碧琉璃的瓦片似波光粼粼的湖面,闪烁着耀人的光芒。她捏着手中一方绣着梅枝的锦帕,眸中莫名地哀伤。

青阙站在她的身旁,明白她的哀伤从何而来,却不挑破,只是低声道,“公主,时辰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夏初汐将锦帕藏在衣袖内,回眸朝青阙一笑,双眸璀璨如琉璃,轻声道,“走吧。”她率先走在前头,毫不留恋地踏出了夜华宫的大门。

朱漆宫墙旁是一条漫长的队伍,这样的盛会,贵族子弟都是被允许加入的,若是在猎场之上大出风头,让皇上龙心大悦,那便可平步青云,加官进禄。所以,说是春猎,实质上也只是一场臣子取悦帝王的无聊活动。

在这皇宫里的人,每天都要费尽心思去算算自己的利益。此事做了,是得益还是损利,他们都要在权衡利弊之下再做出对他们最为有利的决定。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的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夏初汐到的时候,那里已是人满为患。不少的福晋小姐们都在跟家里的男子絮絮叨叨,到处充满欢声笑语。许多年轻的公子哥都被女子围住,脸上眸光好不得意。

这样的氛围让夏初汐有些不习惯,她想找个角落先安静地呆着,免得打扰了别人。可她刚转身踏出一步,却险些被绊倒,幸得身边的青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哎呦,原来是宣国公主,奴婢真是该死,公主,你没事吧?”说话的人,是墨兰。她特意将‘宣国公主’四字说得极为响亮,喧闹的场面瞬间就安静下来,目光集聚在夏初汐的身上。

安静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朝着她指指点点,虽是小声,却足以让夏初汐听得清晰。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公主啊,当真是丑得可以!”

“这样的姿色,不知是凭的什么得到皇上的青睐,真是见鬼了。”

“贱人一个,真是不知羞耻,害了自己的国家还不够,还死缠着皇上不放。”

……

各种各样的流言秽语充斥在耳旁,她恍若回到了在浣衣局的三年里,每一天都有不绝于耳的辱骂声。他们拿手指着她,拿水泼她,说她是贱人,说她不知羞耻。

她站在寒风里,冰凉的水不停地泼在她的身上。她被冻得瑟瑟发抖,自始至终,却没人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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