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殇来信画绿洲
雪风侵扰了极北之地中不为人知的夜神深宫,当黑夜渐渐袭来,却惊扰不了雪花们激情而舞的步伐。此刻,那湖畔的一簇篝火格外亮眼。
消瘦的女人坐在篝火前的椅子上被厚厚的动物皮毛所包裹,而那稍显病态的脸颊被雪风吹出几道褶皱,兴许是喝酒所致,火光下亦能看到脸颊上微红的裂缝。突然,她消沉的眼眸中露出因醉酒才出现的欢愉。
烛火飘摇,可见她笑意灿烂的脸庞下掩藏着与自己年龄毫不相符的沧桑。尽管这些年她常夜不寐、食无味,且每天聆听着从更加遥远的极北帝国刮来的飓风,那声声狂啸,仿佛有淡淡的祝福抚慰她寂寥而彷徨的心扉。
此刻立在她跟前的男人卸了面具,专注的看着她。因火光飘摇,他高挺的鼻梁在脸上忽左忽右拉着长短不一的影子。
这么多年未见,原来,他的五官这般立体。
坐在火堆前烤火的娇小女人醉醺醺的望着他那高挑的身段并未因裹着皮袍子而变得臃肿,散发出浓浓的贵气。可多年不见,居然多了几分威严。很明显,他亦微醉,杏目泛着爱恨交织的涟漪。
因夜幕降临,她并不知他此刻的眼中全是她的影子,眼中的她、记忆中的她、密报中文字中有关的她……
风很大,撩拨着他鬓角的发丝掉落,那一缕风带着无数雪花一同袭入伞下,在这个傲然林立的男人身周化成盘旋的“小龙”,调皮的挑弄着皮袍子上光洁的长毛。那油光水滑且很长的腿毛,挂上了几朵雪花,久久不化。
“你,没变。”女人吞吞吐吐的挤出几个字儿,对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充满了神往。因醉酒的缘故,导致她动作迟缓,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男人见火光中的她失去了当年的倔强和傲气,多了几许愁绪和怨恨,“你,变了。是你的性子变了。”
女人醉醺醺的站起身,泪光闪烁的拢着袍子,刚迈着步子往前走了几步,便见他冷漠的转身离开,抛下一句甚是无情的话儿。“夜已深,我带安宁君这就告辞,不打扰你休息。”
女人不解的看着烛火中的背影,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的落下泪来。“你,究竟是叶歌,还是龙宇?”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八年之久。因诸多缘由,她没敢问过他,但今儿一别,可能是永别。她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叶歌,是天下间最了解她的人,可数年无音讯,加之江湖传言他已身亡。可此刻眼前这个数年未见的男人,却给了她叶歌的影子。
琴箫合奏,那可是多年前的事儿了——城主府后巷,他站在落叶飘飞的石板路中,听她亲口道出“我和寒哥哥在一起(我……我现在是寒哥哥的妃子)”便郁闷的转身离开。
红色的枫叶纷纷而下皆历历在目,就像此刻他心中还记挂着当年的伤痛,为了在交战时见她,只得易容成叶歌的样儿。可今儿呢,叶歌早已逝,且过了这么些年,她居然还会念叨他?这久别重逢的时刻,她没有一把搂着自己的腰,楚楚可怜的乞求着离开这该死的冷宫,居然还在自己的面前念起了叶歌,那个死了的天下第一才子叶歌?呵呵,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何过了这么些年,她都不懂自己对她的好?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将手中的金色面具戴在脸上,刚好遮挡住眼角滑落的泪水,那藏在袖袍中的手指死死的掐着手心,“本宫不是你口中的任何人,本宫叫安逸泽。本宫的太子妃在生安宁君时难产死了。”
他哽咽着将这一串话儿道出,面具下的脸庞早已泪如雨下。他要为了两三年后的大战出宫,哪儿还有时间跟这女人为了儿女情长的事儿较真?那可是千万人命,不容有失。
他一国太子,又岂可为了女人而放弃江山?不是不懂爱,而是身上有太多责任,为了人民不被欺凌,为了国土和资源不被侵占,他必须忘却情爱。
“安逸泽?原来你叫安逸泽。”她的泪水滑落到嘴角,却依然重复的念叨着他的名字,尽管泪水已流入口中。“夜已深,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我就不送了。”
说完,她转身往房中走,憋着嘴甚是丑陋的哭着。还好,风声很大,大得她都以为自己耳聋,听不见自己的哭声。
今儿他来,是她多年的期盼。可,可是她自己居然这般不争气,没跟他说自己想离开此处。亦没跟他说,自己需要他,也需要陪在孩子的身边。
明明过去了这么些年,为何自己居然还在心底跟过去斗气?啊,为什么?
她内心咆哮着踏上了台阶,进入房中。
安逸泽转过身望着她娇弱且颤抖的身影,眸子猩红,他恨不得砸了这栋房子,将她一把搂在怀中,然后永远的不放手。可是,可是她居然这般的决绝。就连告诉她太子妃死了,她都没有低声下气的求自己,或者摆低姿态也好啊。
她,没变,她还是那个就算失去所有都傲骨一把的倔强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太子妃死了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她没了孩子,她在这个夜神宫的深宫只是等待老死。而他不会再来看她,他会为了朝纲及大局而娶其她女人为妃。
天下间,没了枭后。
几年过去了,战事频繁,各国之间的关隘甚为严守,她就算想逃,也无法逃。除非,除非穿过数万里广褒的冰原,去往更极北的地儿,可在万里冰原之中,有一条甚为宽广的海域。要想渡海,如同天方夜谭,不可实现。更不用说为数甚多的未驯服的冰原狼和海中凶兽的存在了。
她,打听过外面的消息,也知晓要想重新开始,必须去往另一个国度。管特么的什么过往,又哪儿重要呢,活着,就要活得更加的精彩。
她没有回头看风雪中的安逸泽,一进房子便无力的撑在墙上,用右手按着自己的心口,无力的换着气。
这,就是我们今生的诀别吗?
呵呵,原来这就是我们此生的终结?
不管你是龙宇,还是叶歌,亦或者太子安逸泽,都成了过往。而我,也只是过往,必须要从头开始。安宁君,对不起,今生你娘亲已死,既成事实,你一定要成为勇敢的孩子,不被任何人欺负的男子。亲手血刃欺负你的所有人。
“送安宁君出去。”她见薛梦走来,摆了摆手,便拖着身心俱疲的身子进了卧房。
薛梦见她如此,苦涩着脸,忙从软塌上抱起熟睡的安宁君,并贴心的将嬷嬷刚拿来的一件小紫貂袍子盖在他的身上,那是太子妃亲手缝制的小衣服,一直没机会送去太*。
太子见薛梦抱着安宁君出来,对着前方的黑盔甲男子招了招手。两个男子便小跑着上前接过安宁君,且从嬷嬷手中接过了伞沿坠挂着布幔和兽骨的大伞,撑开为安宁君遮挡风雪。
当两人将安宁君抱到太子跟前时,太子哭红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心中侥幸道:还好,孩子睡了。
……
枭国枭皇宫、雪雅殿。
“枭皇,母后托人带了请帖来,称八月中旬天殇立后,邀我们参加,帝骄龙还没见过外祖母呢?”慕容雪高挽的发髻上贴着一并送来的花钿,那花钿同许梦暖嫁往夜神国时戴着的发钗样式相仿,一见便是出自名家之手。
“各州郡征兵快要完了,到时顺道儿去静音山慰问新兵,戴上骄儿。”帝寒看着手中送来的密报,面色凝重。
慕容雪端着杯茶递给他,笑着说:“这是第一世家最新进贡的茶,一并捎了罐,你尝尝。”
帝寒接过茶,品了口,便继续看手中的密报,突然,他抬起头狐疑的问道:“密报中称绿茵田园,是什么啊?”
慕容雪脸露喜色,淡笑道:“第一世家有位厉害的种植高手,他研究出能在沙漠存活的茶叶,刚才你喝的便是第一批嫩芽。”
“那这上面写着,有一批专业种植人员来我枭国境内的沙漠搞绿茵田园?”帝寒今儿望着慕容雪顿觉她格外美艳。
慕容雪从他手中抽出那张羊皮纸,娇笑道:“母后怕我们骄儿在枭国不习惯,派人来将沙漠变绿洲。”
帝寒咧嘴而笑,拉着她的手腕道:“以前孤可是叫她皇祖母,不知这次去天殇皇宫,该怎么称呼?”
慕容雪将身子往他身前挪了两小步,眼眸流转,轻声道:“当然是母后啊,总不会跟骄儿一个称呼。”
帝寒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坐在自己腿上,笑着说:“这一改口,那慕容冰不是得叫我皇叔?”
慕容雪用手摸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枭皇,你我从啸换为质而不识,最后阴差阳错在一起,当真是天命之缘。第一世家的袁道仁是最厉害的种植高手,以后的枭国定当和天殇一样茶香天下,物资丰富。而骄儿会成为让我们骄傲的孩子。”
帝寒听得高兴,顺势将她抱起,放到床上,轻声道:“贵妃好久都未侍寝了,今儿要一并补上。”
慕容雪俏脸绯红,浑身发烫,尽管已夫妻七年,但此刻她依然像个怀春少女,眼眸中全是帝寒难得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