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子,您很无聊吗?”

“是。”周以谦扯下一只铜铃,两眼无神的放在耳边椅,“闷极了。”

“看看风景吧。”

“看过了,跟一个时辰前一样。”

“那您看了这玩意儿,应该就不会感到无趣了吧?”小梓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一只精巧的玉制算盘,“您要的东西在这呢!”

周以谦深吸口气,双手微颤的接过玉算盘。他仔细的抚摸着每一颗算珠,眼神洋溢着欣喜的光彩。他拨弄着珠子,细细聆听喀啦喀啦的撞击声,对他而言,彷若天籁。孙中和那个老谋深算的家伙,竟敢查封他的宝贝,害他饱受相思煎熬,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呵。”

“你笑什么?”周以谦睨着身旁傻笑的仆人。

“公子唯有见到这只算盘时,脸上才有一点人气,不像平日清清冷冷的,像尊佛似的。”

“别将我跟神佛相比,我可没有英年早逝的打算。”周以谦将玉算盘佩挂在腰间,顺手扔了腰带内那张替代的图纸,“你将这玩意儿藏在哪里,怎么能瞒过师父?”

“我……”小梓一脸难为情,“我把它藏在裤裆里。”

“裤裆!你……”周以谦清冷的面容添了几分怒意,他用指尖夹起算盘,扔回小梓身上,“回头用滚水把它洗干净!”

“公子,我也是不得已啊!孙大夫查得那么严,不塞在裤裆里是带不出来的。”小梓用手揉着被算盘打中的胸膛,“不过,公子,诚如孙夫人所言,乡下人往往以物易物,不用银两交易,您带的算盘恐怕要结蛛网了。”

“多事!”周以谦弯手捧起湖水,啜了几口,滋味甘甜,远胜于京城的井水。

他思绪一转,索性撩起袖子,将手臂浸在湖水中,一股沁凉传遍全身,令他畅快无比。正当他沉醉其中时,一阵刺痛感突然袭上心头,迫使他迅速抽回手臂。

“公子,你流血了!”小梓赶紧掏出手巾,压在周以谦手臂上的伤口。

“不碍事,可能是被水中的碎石刮伤。”周以谦接过手巾,拭去手臂上的鲜血。不断汩出的血丝往下流,顺着手臂滴入湖中,晕成朵朵血花。

“公子,您等着,我去帮您拿些药草止血。”

“不用了,只是小伤,用水冲洗便可,用不着……”

周以谦准备起身阻止小梓时,一阵低沉粗哑的嗓音突然自湖面传来──

“解咒者,杀无赦……”

周以谦回首望向湖面,湖水顿时翻腾不已,一对血色眸子从湖里冒出,杀气腾腾地瞪视着他。他忽觉背脊发凉,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强行侵入体内,让他冷汗直流,心中莫名慌乱。他强撑起身子,试图抵抗,却感到一阵晕眩,身子直挺挺的跌入湖中。

“公子,公子……”

是小梓吗?周以谦勉强睁开双眼,眨了几次才看清他的身影,“你……从湖里把我救起来了?”

“湖?公子,您是不是睡昏啦?”小梓赶紧搀扶他起身。

“睡昏?”周以谦摸摸身上的衣裳,是干的。怎么可能?刚刚明明掉进了湖里。“我睡了多久?”

“约莫一个时辰。”小梓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我瞧您睡得好沉,怎么叫也叫不醒。”

“是吗?”周以谦用衣袖拭去额上的冷汗,才稍微走几步就踉跄了一下。

对于刚才的情况,他百思不解。低沉的嗓音仍回荡在耳畔,突来的寒意依旧是那么真实。他拉起袖子,深长的裂口早已消失无踪,完好的皮肤毫无受伤的迹象。

奇怪……难道是天热中暑,才产生了幻象?

“公子,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没有。”

“那您该不会是……”

“怎么?”

“中邪了!”小梓瞪圆双眼,一脸惊恐。

“中邪?”周以谦嘴角噙起一抹讽刺的微笑,“你从何时开始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的?”

“公子,您别不信!我祖母常说乡野间的魑魅魍魉最为凶狠……”

“够了!”周以谦轻蹙眉头,稍显不悦,“我现在头疼得厉害,不想听你那些空穴来风的鬼怪之说。”

“对不起。”小梓无辜的搓揉着手指,“那您要不要再歇息一会儿?”

“不用了。”周以谦回头望了一眼平静无波的湖水,神情若有所思,“上车吧,迟了,又得延后行程。”

第1章(2)

今早不同于往常,展家的香烛铺前聚集了大批围观的村民。

“怎么了?”展桃花对门外的热闹情形有些错愕。平常展家店铺门可罗雀,唯独替丧家备办冥具时才会有此场景,莫非今日……

“桃花,快来瞧瞧,你家对面多了好多陶瓮!”

村民你一言我一语,扯着展桃花的衣袖来到邻宅门前。

“是做什么的啊?”

“卖酱菜吗?”

“哟,这坛盖还封蜡呢。”

“是卖酒的吧。”

“不对,依我看,八成是卖骨灰坛的!”

“啐,哪张臭嘴在乱咒人啊!”

“都别吵了,桃花来了,问问她吧。”银白胡须的长者制止了村人的纷争,拄杖来到展桃花面前,“桃花,知不知这户人家是做什么生意的?”

“不知道,我也是方才瞧见这些陶罐的。”展桃花耸耸肩,无奈的轻笑,“不然问问那些送陶瓮来的大叔,说不定能打探些什么。”

她才刚说完,众人就迫不及待的一拥而上,挡着那几名大汉问个明白。展桃花没有上前的打算,仍旧按照往常一般备置香烛,准备开张营生。

“是京城来的大夫,叫……”一名大汉放开喉咙,吆喝着搬运药坛的伙伴,“那大夫叫什么啊?”

“叫周以谦!”远方应答的大汉扛着药坛走近,用衣袖擦了擦汗,坐在石墩上歇息。“周大夫心肠可好呢!年纪轻轻就懂得替年迈的师父下乡行医,造福百姓。往后你们有任何大小病痛,尽管找他就是了。”

“是啊,我也听说那大夫像神佛转世,看病都不收钱呢!”

“骗人!世上哪有这种傻子啊?”

村民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是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就让雷公劈死!”大汉声如洪钟,拍胸脯保证。

听大汉这番信誓旦旦的承诺,展桃花停下手边的工作,抬首望向对面成堆的陶瓮。其实,对面住着什么样的人,她并不在意,只是世上真有这样的好人吗?要是真如大汉所言,村人以后就不必担心无钱治病了。

“我才不管那周大夫是个什么样的人。”展元佑抓抓头,附在姊姊耳边低语,“我只在乎他将来要是医死人,就能就近在我们这儿备置冥具。一想到将来源源不绝的客源,我就想赶紧会会这位‘恩公’。”

“你这张臭嘴,八成还没漱洗!”展桃花白了他一眼。

展元佑得意的张嘴大笑,“姊,你真聪明,我刚起身,还没漱嘴呢!”

“我聪明?聪明到让你这张嘴随便咒人?”展桃花俐落地掏出腰际的竹筒,揭开蜡纸,“我今天一定要代替死去的爹娘好好治治你这张嘴。”

“姊,别开玩笑!”展元佑瞪着竹筒,脸色瞬间发白,“那是童子尿吧?会……会出人命啊!姊……姊……”

“只有童子尿才能治你这张中邪的嘴!”展桃花踮起脚尖,努力扯住展元佑的下巴,试图将黄澄澄的尿液灌入他的嘴中。

“桃花,在忙什么啊?”一名身材圆胖的妇人好奇地凑近他们身边。

“啊,六婶!”展桃花的手僵在半空中,尴尬的对着六婶微笑。

“六婶,你来的正是时候!我快被姊害死了。”展元佑趁她分神,赶紧挣脱魔爪,一溜烟的逃去无踪。

“元佑,别跑!待会还要让你送香烛到七叔公家呢……唉,跑这么快!”展桃花将竹筒封好,收回腰际。“六婶,进来坐吧。”

“免了,免了。”六婶肥胖的短手不断椅,“我一会儿就走。”

“这么急。”展桃花双手熟练地将黄色冥纸裁成圆形,“小伍的情况好些了吗?”

“好了,全好了。就是屁股上的鞭痕还没好,得趴着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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