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路遇密探
一时间,京州城内流言满天飞,东家谈论长,西家谈论短,莫不是在闲聊靖国公、独孤公主、大神官三人之间的婚事变幻。
云迦安不愿憋在行宫等死,便拉着魔骨出来转悠几圈,舒舒心。
他们路过一家茶社,站在窗边的说书先生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合,传来他傥傥如流的声音,引得云迦安驻足。
“那独孤公主各位有所不知,老朽有缘见过一面,一见她的面相着实一惊,你们可知她是何来路?”
“不就是卑族公主么?你个老头胡诌些什么?不怕公主听着,捉了你去好打一顿。”
这唱反调的茶客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说书先生咳嗽一声,掩饰尴尬。继续道:“忒!你们懂个啥?那公主可是神女命相,来下凡历劫哩~大神官是天上的司命星君,靖国公是地下的风流魔王,三人有着前世一番情债,今生该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宿命纠缠哩~”
茶社小二跟着起哄道:“老山头,给我们讲讲他三人是怎样个前世情!”
“好,快讲,快讲。”
茶客听着这玄乎的说书,闲谈消遣,不亦乐乎。
穿来过往的百姓从云迦安身边擦过,她隔着敞开的木窗睨了眼那留着花白山羊胡子,正拨弄坠胡弦的说书人。有缘见面?这混老头也是个嘴里没句实话的。她忽而冷笑,神女命相?所有人不都怨她是煞星么?如今又颂扬于她,真是悖谬至极。
他们向前晃去,敲路过大司马大将军府,听说新任将军叫杨青,是由左将军擢升上来的!她驻足府前,抬首看着门匾,心中怅然,眼前似又浮起那战场上冲锋厮杀,一身戎装的女儿郎。这儿本是平家啊!
魔骨倏忽在她耳边‘咦’了声,她顺着魔骨的目光瞧向将军府东侧的一处馄饨摊,那埋首吃馄饨的精瘦汉子,怎么看都觉得怪异!细细一看,他的目光一直都在将军府周围徘徊。
云迦安大大方方的迈着步子走到馄饨摊前,坐在精瘦汉子身旁的长凳上。
汉子被忽来的人吓了一跳,吊角眼一瞪,“哪儿来的姑娘,让开,别碍我吃东西。”
魔骨立在她身后,笑道:“瞧小哥你说的,我家小姐走的又累又饿,就着坐会儿能怎的?莫不是你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汉子将筷子猛拍在油滋滋的桌面上,怒道:“你啥意思?啥叫见不得人?”
说话间,杨青一身常服从将军府出来,朝着西街走去。汉子随手丢了铜钱在桌上,不理云迦安他们准备跟去。
魔骨侧移挡住他的去路,单手按上他的肩膀,汉子察觉不妙,袖中伸出把匕首刺向魔骨,刀未近身,已被夺去。魔骨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旁人回头瞧着他们的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
“哟~瘦子,小姐叫你坐下你就坐,莫不是要惹小姐不高兴?”魔骨故意提高声音道。
旁人以为是主仆间的事儿也就转回头继续忙自个儿的了。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汉子低问。
云迦安要了碗馄饨,捏着瓷汤匙瓦了片,抵在嘴边吹凉,道:“谁派你来的?你该知道不说的后果。”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再不松手,我就叫官差了。”
她吃了口馄饨,啧啧嘴,“你听过‘上虎头’吗?”
那一直扭着身子反抗魔骨禁锢的汉子忽然间就不动了,安分下来,他有些恐惧的开口,“姑娘别动真,小人真是说不得,我家主子赏的刑不比‘上虎头’轻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小人吧。”
“只要你说,我保你不死。”她说着从袖中拿出一袋金子扔在他面前。
汉子犹豫一会儿,低声道:“是主子派我来。”
云迦安将金子塞进他怀里,“此事神不知鬼不觉,只是你我间的买卖。告诉我,主子是谁?为何要你监视杨将军?”
汉子借着袋子微敞开的口瞧见里头亮闪闪的金子,嘴角不自觉的勾起,虽然他极力掩饰但仍旧没逃过云迦安的眼。
他一咬牙道:“主子是天部机杼组的首领,他下令这几日查清杨将军的底细。”
“你主子效命于何人?”难道花弄除了鬼门还有另一个情报处?
他眼神躲闪,几乎哀求道:“这真不能说,说了我就是拿着金子也没命花。”
云迦安嗤了声,“现在后悔不觉晚了些?瞧见西边草鞋摊子前那人了么,从你将金子揣进怀里起,他就已经察觉了,如今你除了投奔我,没有第二条活路。”
汉子闻言看向草鞋摊子,果然那人正在看着他们。汉子一脸惊慌,哆嗦骂道:“你诈我?这钱是你故意丢给我的?”
“兵不厌诈,你再不说我可就走了。”云迦安吃完最后一个馄饨,放下汤匙。
“等等,我们都是靖国公的人。我地位低,只知道要搜集杨青的罪证,不过听主子说,阁主要在明晚宴请杨大将军。”他哀求道:“小人都说了,求姑娘救救我,被他们抓回去,小人必定不得好死。”
云迦安正在想钟离寂为何要对杨大将军如此,没理会汉子。况且此人为了金子出卖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人,留着说不定也会出卖她。她伸手摸向袖中的劈天...
“阿峰哥,你怎么在这儿?”一村妇妆扮的女子笑着朝汉子挥手,走了过来。汉子挤眉弄眼示意她离开,但她已经坐下了。
她将腕上的竹篮搁在桌上,拿起茶壶就喝了口白水,笑着问:“阿峰哥,这位姑娘是?”
云迦安瞧着她篮子里劣质的红布,这是做嫁衣用的,里头还混杂了几块儿用剩的布匹边角料。这村妇是要成亲了?
汉子泄气的瞪着村妇,正想来个鱼死网破,结果云迦安开口道:“我敲路过,便与他同桌休息。姑娘,你这是给谁做嫁衣?”她忽然来了兴致,指着那篮子问。
“快走,谁让你坐下的。”汉子急了,对着村妇怒吼。
村妇一瞬傻眼了,不知自己哪里惹了他不高兴。
云迦安乜了汉子眼,“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害了她?”
汉子听她没有要伤村妇,便松了口气。
村妇见云迦安帮衬着她,爽朗一笑,随即有些害羞的垂下头,那憨态着实是将要出阁的女子才会有的神情。
“这是给我自己做嫁衣,让姑娘见笑了。”她有些窘态的将廉价红布遮遮好,“我和阿峰哥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他家里有小弟要照顾,所以没什么积财,我就挑了些便宜的。”她越说声音越轻。
云迦安静静听着,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松开了劈天,对魔骨耳语道:“将他交给阮堂主,让他做些轻巧的活计。”她回头对着村妇一笑,“愿你二人白首齐眉!”
她和魔骨前后离去。
汉子终于彻底放松,凝着村妇,吊角眼中透着喜气,拉着她随阮堂主的人离开了......
入夜,寤面回到神宫,一直垂头走着。迎面而来的火神卫长对她行礼,寤面不应,越她而去。火神卫长回头盯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神侍大人似乎变高了,周身还有股淡淡的酒香?但在夜色掩映下瞧不真切,瞥见她腰间晃动的神侍腰牌便放下心中怀疑。
寤面转转悠悠来到祭房,推开门,见颜盏正盘腿打坐,琴案边燃着一只降仙香,那乳白香烟在颜盏周身盘旋做白凤状,似在护佑他的肉身。
“何人胆敢擅闯神宫?”颜盏冷声道。
他与寤面相交相知多年,十分熟悉寤面的气息,可眼前进殿的人显然不是!
“嗯哼~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来人揭去面纱,在幽幽蓝光下露出真容。
颜盏身子微向前倾,察觉他并无异动,便不动声色地松开捏着蓍草的手,继续收术。那降仙香化成的白凤从他周身渐渐脱离,消散在幽蓝的祭房。他轻吐一口气,起身走到桌边,饮了杯忍冬茶,去去火。
“多谢挂念!你夜潜神宫就是为了瞧我死没死?”
钟离寂也坐下,“哼!我恨不能亲手剐了你。但若真那么做,我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他伸手在颜盏面前晃了晃,“你这睁眼瞎能照顾好小美人?”
颜盏除了眼睛,其余感官精准异常,微小的风动他也能察觉,遂反击道:“靖国公岂不闻‘眼盲心明’之语?眼所观,不过肤浅臭囊。心所见,方是璞玉本质。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不是你的,争也无用。”
钟离寂被激的气息不稳,伸手欲掐颜盏脖颈,颜盏也没什么动作,却快他一步掐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桌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颜盏凑近他的脸,淡淡道:“念在你是前朝遗臣的份上,我不杀你,滚。”
钟离寂不惧反笑,咳嗽两声,呼吸困难,“你真的愿意为了小美人放弃大神官的位子?”
“是!”
钟离寂推开他,伸手抚了抚被掐红的脖子,这王八蛋,还真下狠手!“我不信你这种阴险狡诈的人!我要亲眼见着你离开神宫,否则我不会让你顺利娶她。”
“滚!”颜盏一掌将他击出门外,嘭的合上了门。
钟离寂踹两脚门踹不开,就站在门前辱骂,“喂喂~睁眼瞎你被我说中了是吧,你就是想利用她卑族的势力,你根本不爱她,啊呸,伪君子...”
哐当一声,椅子以眨眼的速度从屋内飞出,将钟离寂砸出一丈,滚落在地。神卫立即将他团团围住。
“神官大人,他如何处置?”火神卫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