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筹谋复国
‘当’,桌面一颤,一坛醪糟出现在钟离寂面前,他抬眼斜斜一瞥,嗤笑道:“黑僵尸?兴致这么好,来找我喝酒?”
寤面冷冷道:“怎么?不欢迎?”
“当然欢迎!小二,再来十坛!”他大吼道,“不醉不归!”
二人你一坛我一壶的斗起酒来,喝了半日,店中客人换了好几拨,那毒人的烈日都悄悄落了山,黄昏渐渐,暑气未消,几朵睡莲在水缸中盛放,一阵风过,清香流转。
寤面眼角一斜,见他醉意十足,引诱道:“你难道甘心她嫁给别人?”
钟离寂握着酒壶的手一滞,节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壶身,拉扯嘴角反问:“不然呢?杀了颜盏?这倒是个好主意!”
“你敢动公子,我就与你同归于尽!”寤面将酒壶一推,酒瓶咕噜噜滚下地去,竟没摔碎。“我有法子帮你夺回她,你可愿一听?”
钟离寂满脸醉意,可眼底一片清明,“哦?黑僵尸你这么好心?说吧,你要我用什么交换?”
“你为云迦安,我为公子,各取所需,说话用不着夹枪带棒的。”她凑近钟离寂,黑色面纱也垂下些,沾了酒渍。“云迦安是灾星,人尽皆知,可她的煞星命是天意还是人为,知晓的人不过寥寥,她自己也为此愁苦,若知晓其中蹊跷,那还怕没有回转的余地?”
钟离寂放下手中酒壶,问:“你什么意思?”
“南国除了公子外,还有谁的预言会如此准确?哪怕是子虚乌有,世人也会深信不疑。当年公子入住神宫,地位不稳,皇后暗中指示公子将天降彗星的灾名扣在云迦安头上,让她一生薄情寡爱。若她知晓害她凄苦至此的罪魁祸首正是要娶她的人,她还会嫁吗?”
“皇后?与她何干?”
“不知!”她接着道:“我已经帮了你,你也该拿出诚意了。我要你阻止公子辞官。”
“阻止?他要辞,你阻止他作甚?指不定他早就腻味了。你既然这么衷心,不该支持他?”
钟离寂心中讶异,她以为上天待小美人不公,让她如此不幸,原来一切竟是皇后和颜盏的谋作。这黑僵尸为一己私欲说出实情,也是以毒攻毒。她这么做万一被颜盏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她当即脱口而出,“你知晓什么!强行辞官,退去神力,归还蓍草,所受的苦比抽经拔骨更甚百倍,倒时威胁...”只说到这儿,她才发现自己泄露了机密,急忙住口。“你到底答不答应?没有你,我还可以找别人。”
原来颜盏的代价几乎是付出性命G呵...有趣。
“答应!”钟离寂说话同时,伸手将寤面击晕,速度快的不过眨眼之间。“我答应你破坏他们成亲,可没答应要阻止他辞官。”
他眉目间尽是狡诈之色,抗着昏迷的寤面摇椅晃出了酒楼。
他回到香剩阁,命人将寤面囚禁在地牢中,好生招待,等颜盏辞官后再放出来。
红姑早已再楼上等他,还隔着几丈远就闻着他一身酒气,红姑严肃的脸顿时板了几分,责备道:“阁主,你醉这样,是将自己置于死地!”
钟离寂满不在乎的耐着性子聆听,对红姑他似乎有着莫名的情愫,即熟悉又陌生,由心而发的敬爱与遗恨,连他自己也不明所以。
看他这闭着眼睛,垂首听训的模样,红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在扇了他一巴掌,拧着他的耳朵扔进屋里。
“哎呦呦~红姑,你这样用力,我的脸被打丑了娶不到媳妇,可怎么办?你轻点啊,耳朵都要掉了!”
“阁主!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从小就教你,要敬小慎微,你的身份有多少人忌惮,有多少人想将你除之而后快,你都忘了?”
“没忘没忘!”他将红姑的手给掰下来,触到她无名指那角度异常扭曲的一截,脑中的回忆迅速腾转,他记得母妃当年为了救他,无名指就是受了这样的伤。
他想确定这是否与母妃那残指相同,想再摸一次。可红姑察觉,神色不自然的缩回手,随即恢复常色道:“阁主,属下先前和您提过复国一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钟离寂沉默,还在想着红姑的伤是否只是巧合。
红姑以为他不想复国,继续道:“您如今是臣子,寄人篱下,诸多事身不由己。可若这江山重回您手中,大权在握,还怕得不到区区一个女人,倒时全天下都是你的。”
钟离寂眼神一亮,夺回江山就可以得到小美人了?真是这样?
他忽然问道:“红姑,你手上这伤怎么来的?你为何一心要我复国?”他更想问的是为何靠近她就感到十分亲切,尽管她总是一张黑面神的脸,但终究憋在了心里。
“这是天生的,阁主莫怪。”她下意识的将手往袖子里藏了藏,这细微动作引得钟离寂有所怀疑...
“人常道:人生男儿,当顶天立地,恭赡父母。可皇帝灭了你的国,杀了你的父母,难道你竟懦弱甘心替仇人效命?不替他们报仇?他们在黄泉下怎能瞑目?”红姑越说越激动,常年不变的蜡黄脸色竟起了些暗红。
爹?娘?早已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只记得有人砍了他们的头颅,那鲜血一阵冲天喷洒,吓得他多日不敢合眼。钟离家的江山...他的江山...复国...复国...
他长吁一口气,拍桌而起,一阵热风从窗外卷来,勾起他竹青衣袂,缥缈浩扬之姿尽显。“红姑,你去暗中联络前朝旧部,愿意效命的就留下,不愿的灭门!让他们静候听命!如今朝中局势混乱,是我们反击的好机会!”
红姑瞧着他眸中闪现的傲睨九霄之气,那股与生俱来的帝王风度,心中欣慰不已,她的儿子,没有龟缩为人臣的道理。他就该站在龙庭金铌之上,指点众生,握度天下风云!
红姑令命,正欲退去,钟离寂又吩咐道:“摸清大将军杨青的底细,三日后酉时,将他引致翠影楼。”
“是!”
木紫心已将独孤公主送给她盆景的事儿告诉了风影,风影安慰她莫要担心,他有法子救她。
木紫心走在去庆王院子里的小砖道儿上,身后丫鬟手里拖着一杯花茶,是她最新种出的紫薰,可安神凝气。但紫薰里加了些其他东西,无色无味,微毒。若长久饮用,只要饮者气火攻心,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她低低瞟了眼花茶,温婉的神色中透出些杀意。她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颜洛不仁,怪不得她不义。
来到房中,环视一圈却不见颜洛人影。
王琰问房中的丫鬟,“王爷去哪儿了?”
“奴婢不知,只是王爷刚刚去了东耳房。”
木紫心微抬下巴,王琰会意将花茶放在桌子上。她跨出房门,站在院子里,瞧着满目火红的石榴花,心想他去东耳房作甚?那里可荒弃许久了。
木紫心捻着帕子在眼前甩了几下,作烦闷状,“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吧,王爷回了,就来知会声儿,这花见得心烦,我去别处走走。”
她留下丫鬟,开始绕着一方鱼池缓行,不时东瞧西望,风影说这府里有暗卫时刻监视着,此刻是暗卫交替的时辰,她见身后众人已被花木格挡,便猫着腰,快速蹲行至东耳房。
她直起身,敲敲门,试探道:“王爷,紫心给您送茶来了。”
没人应答。
她又敲了敲,“王爷?”
她看了看左右,见无人,就迅速推门而入,反手关上门。屋角的博古架微微向外转动,在架壁与墙壁间敲有容一人通过的小门。木紫心嘴角微动,颜洛果然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她憋着气,轻手轻脚的挪过去,刚靠近小门,从中渗出一片凉风,在这炎炎夏日,十分舒爽。这凉风?是冰雪造出的!难不成颜洛在里头避暑?荒唐!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门,沿着昏暗的砖道走了十多米,转入地下。这四周都是用寒冰砌成的墙和屋顶,冰墙上架着几只夜明珠,散发着幽绿的荧光,照亮冰室。她越看越觉不简单,好奇心趋势她继续绕了个弯。
她透过耳室的洞口,窥见主室正中央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下是一床寒冰,寒冰周围还流动着一圈冒着寒气的水。而颜洛正披着厚厚的狐裘绒毛斗篷站在棺材边,嘴巴一张一合的和观察里的人说话。
木紫心见此景象着实吓了一跳,太诡异了!那棺材里的人难道是平素九?她冷的上下牙关直打颤,鼻中喷出的热气瞬间化作粒粒冰渣,她抱紧双臂,尽量不发出一丝声音,以免惊动颜洛。她凝神听着里头的话语。
“韵儿,这儿才是你的家...颜盏那畜生怎...本王负了...”
听了一连串断断续续的话,木紫心实在要被冻成冰柱了,她哆哆嗦嗦的沿着原路返回。而主室的颜洛依旧沉浸在诉说中,完全没察觉耳室的动静。
她出了小门,外面的热气将她包围,才让她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她仔仔细细将博古架上的物件摆放记了个仔细,便潜出了房。
风影在暗处早已发觉木紫心的动静,他将换班回来的暗卫调去别处监视,自己在这儿守着,见她安然无恙的出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