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新年至
“是吗?那不如我来帮你说!你是大娘安插在王府的细作,必定已将此事告知她,你只是一粒棋子,大娘不管你的死活,所以你将筹码压在我这。”
赵姨娘绞紧衣袖,手指关节泛白。
“庆王冷血无情,对后院妻妾残忍,下人也是恭恭敬敬。还有谁敢找死的偷东西?说谎,也得有点分寸。至于那个下毒之人...就是你!”
云迦安死死的盯着她,这是一场赌博,她赌那人就是赵氏。
赵姨娘气息紊乱,衣袖捏的越发紧,额上也渗出细细冷汗。她,露出马脚了。
“你下毒杀害我二姐?是害怕庆王杀你才来我这儿寻求庇佑?赵氏,你好大的胆。”
云迦安扫了眼荼蘼,她默契的点点头,用手作刀在她面前做砍肉状晃了晃,“哎呀,上次府里被抓到的叛徒,不如实招供,就被凌迟处死,活活的一刀一刀割了两个时辰,血流满地,惨绝人寰。反正再来一次也不嫌麻烦,公主,您还有事儿呢,就别浪费时间了。”
“好!荼蘼,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赵姨娘尖声打断她:“我说,我说。”她本以为来找云迦安可以求她庇佑,没想到和木紫心是一路货色。
“再给你一次机会,本宫不杀你,若是你再说假话...”她哼笑一声,“庆王可不缺这么一个妾室。”
她并无杀心,但对于这种急于求生的人,死,是最好的催化剂。因为他们极度自私,胆小懦弱且贪生怕死,为此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忠诚!
荼蘼将她扶起,坐回凳子上。她犹豫半晌,结结巴巴道:“我是太尉府的丫鬟,大夫人将我带回,教我琴艺,将我送进翠影楼,命令我接近庆王。我照做了,也成了妾室,傻傻的以为爷是真喜欢我。”
她的神色有些迷茫,或者说是落寞。
“直至有一日我看见爷书房的女子画像,才明白我不过是个...是个替身,我的眉眼与那女子十分相似。而府中的美姬皆是与她有所相像的。”
难道画中女子就是琴韵?
“那女子是谁?”
“看不清名字,那儿遇水化开了。”她接着说:“大夫人担心云王妃会遭到毒手,命令我先下手为强,杀了庆王,我不敢抗命,又恨爷的薄情寡义,所以去回*堂买了毒药,加在爷用的茶水里。可他发现了,将茶送给王妃喝,我发现之后立即赶往王妃院子,可还没进去就被人给打晕送回我自己屋中。第二天,王妃就开始不正常了。我猜测闹鬼一定是爷安排的,而且我买的那毒是紫附诛!”
“紫附诛?你怎会知晓?”云迦安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
“是木司园!药堂里的毒药就是她弄出来的,并且她在庆王府花园内种了一大片,每日都用墨梅和紫附诛研磨的粉末给新王妃沐浴,而紫附诛是大毒。”她抬眼看云迦安,如她所愿从中看到了惊诧与恐惧。
没想到她竟然用紫附诛沐浴,无异于慢性自杀!不对!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她给离王妃用这个?而且紫附诛可不是一般人能认识的,药堂更不可有的卖。”
赵姨娘低眉犹豫一会儿,就已经泄漏她有问题。荼蘼抽出袖中匕首逼近赵姨娘,闪着森森寒光,令她一哆嗦跌坐在地。
“别动手。木紫心发现是我下的毒,所以要挟我,让我给离王妃下毒,可离王妃没死,而且刁难木紫心,木紫心为了不被逐出府就设计用紫附诛和墨梅给她沐浴。现在离王妃将死,又是我给她研磨的花粉,木紫心要让我来背黑锅。所以我就逃出来了。公主,求您救救我。”
她急急忙忙一口气说完,声音带着恐惧,人在求生状态下是没有时间去撒谎的。
“我知道了,你先安顿下来,接下来的事儿我来处理。”
她派人安顿赵姨娘,赵氏离开时提醒云迦安,“公主,您要小心了,妾身不过是块搭桥板。”
云迦安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急忙去找无赖,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木紫心赶到回*堂,但药堂早已关门,只留一块儿门板孤零零的歪斜在门缝处。她推开门板,从中钻进去,直接掀开帘子,几步跨进内堂。她见表哥还在床上坐着美梦,一把扯开被子,道:“出事了,你还有心思做梦!”
“谁啊?正梦到美人呢~”他迷迷糊糊扯过被子又要睡去。
木紫心恨铁不成钢,拿起架子上的一盆水朝着他就破了过去,他一激灵蹭的从床上跳下来,胸前衣服湿了一大片。他正要发怒,看清来人后,冷静下来,“表妹,你这是做什么?大冬天要冻死我不成?”
“这都火烧眉毛了,你还睡得着,我看你到时候掉脑袋了,还睡不睡!”
他裹着一床干被子,问:“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掉脑袋?”
“赵姨娘跑了,她一定是听到我要拿她做替罪羊的事。立刻派人去找她,然后杀了。否则你我都要完蛋。”
他懒懒的坐回床上,打着哈欠,“我为什么要完蛋?我又不认识她。”
木紫心气的直摇头,“那赵姨娘就是从你手上买紫附珠的妇人,而她买去害死了云王妃,她现在逃了,一定去找云迦安了,若是她把一切都告诉云迦安,你能逃得了干系吗?”她来时想了一路,如今能帮赵姨娘的只有云迦安。
“可这杀手也不是说有就有啊...”他干搓着手。
“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木紫心狠狠地塞给他一袋银子,“明天之前杀了她。”
他喜滋滋的握着银子,“得咧!保证做到。”
木紫心懒得理这个好吃懒做的表哥,急忙赶回王府,出来久了会引起怀疑。
等到木紫心离开,表哥拿着银子就去往翠影楼那个醉生梦死的销金窟,将找杀手的事儿抛在脑儿后。“有钱不逍遥,偏要去杀人,有病!”
“爷,赵姨娘早晨匆忙去了长宁公主府,至今未回。要不要派人接她回来?”苏老向庆王禀报。
他提高声调哦了一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花,嘴角上扬,“不用接,真是天助我也!去动手吧。”他正发愁该怎么让云迦安和六妹牵扯在一起,这下子算是有办法了,还好当时没直接杀了赵姨娘,留着她一条命,如今派上用场了。
苏老精明一笑,从小看着他长大,一句话,一个眼神已经能明白他的意思。
云迦安在柴房找到无赖,将赵氏的话复述给他听,说完后问道:“你说她这次来真的只是想让我救她?”
“她话中真假无从得知,但她这么急着来求救,那要杀她的人一定已经开始准备了。”无赖转了转手中的柴,用斧子将它劈成两半,扔进柴堆里,“我有办法让要杀她的人出来。”
两人低语几句,云迦安配合点头。“好,就这么办。”
在穷山绝顶之上,矗立着一座巍峨宫殿,向外散发着幽幽蓝光。它背靠高耸入云的绝山,面向南。而真正让人胆战心寒的是它根本没有路,宫殿下扎根的不是土地而是茂密浓盛的参天古树,枝干遒劲若数十人粗壮;枝叶铺张、层层叠叠,若草原绿毯席卷天涯;低头只能看见蔓延的浓绿和漂浮的云,高千丈,唯一的路就是与山同生的树干。除了大神官和近侍,没人能上的来,这就是神宫!神宫脚下是皇宫以及南国都城,而绝山背后则是圣林。
神宫外青松层叠,附着素雪,风声呼啸。夜色清明,星光耀空。
大神官沐浴完,缓步走上天台,桌上的白玉龙纹熏香炉中袅娜着轻微的烟,是昇霄灵芝香。他将蓍草摆放在玉盘中,对着星象开始卜筮。六根蓝光蓍草,各三根为一局,前局错开一层,皆右向。
窹面从后走来,给他披上披风,“公子,怎么样?”
大神官纱罩左右晃动几下,纤长匀称的手指指着夜空中的星位,淡然道:“前局对虚、危二位;后局对室、壁二位。但彗犯虚、危,近不移,主西方难,臣反。且白气入七星主王室死丧!”
大神官遥望着西方,那正是迦安所在,恐怕又有麻烦了J宫里要出事。
窹面不知他在想什么,感受到他周身的孤寂,以为他在想琴韵,劝道:“公子,逝者安息,生者释怀!琴姑娘也不希望您活在痛苦中。生老病死,兴衰荣枯,乃是天道循环,人力不可逆!为何不珍惜眼前人?”
大神官身姿挺拔,缓缓转过身来,清冷的声音中罕见的带着不屑,“天道循环不可逆?上天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为何我要从开口说话起就背负神官这样重任?有人关心过我吗?不,他们看到的都是天意与尊荣,我为南国付出的够多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复活她!”他停顿一下,有意无意的对着寤面道:“若有人阻拦,则神挡杀神,佛挡*!”
寤面垂着头,心中有些忐忑,“既然要出事,您要去宫里吗?”
颜盏点点头,回屋中收拾包袱。窹面跟上去,好奇道:“公子,明日就是新年?你现在就要出去。”
颜盏收拾好,抬起纱罩看着她,道:“你留下,我去办点事。”
窹面伸手拦住他,“我和你一起去!万一有事也有个照应。”
颜盏见她神色坚决,也不反对。二人从天台踏叶而下,积雪被簌簌震落,一蓝一黑,从天而降,如神只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