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相杀
姜潇立在紫气中，眉头微皱，手中的战斧携着淡淡的紫光，飞出了笼罩着自己的光波。
杜若望着凌空横于自己与姜潇中间的战神斧，清冷无比的声音，在空中低低响起：“你要阻我？”
姜潇默然。
“那……”杜若蹙眉，“方才……你明知我要做什么，为什么不阻我，而现在……”
“方才，不是你说，让我再等等么……”姜潇平静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笑意。
杜若一怔，脸上现出凄苦、无奈之色。她垂下扬起的手臂，低声道：“……让我看看你吧……”
姜潇似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退去了自己周身的紫气。
透过雨幕，透过那淡紫色的光波，杜若凝眸，望着他那暴增的身躯，满是褐色兽纹的脸、手臂，心中大痛。
姜潇注视着同样身处光波中的杜若，微微苦笑道：“这，便是成神的代价……”
杜若盯着他，紧眯的双眼中，有泪光闪烁。
石阶上的正派众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又皆紧张不安起来。灭天教那边，却正好与之相反，一扫方才的紧迫，神色放松下来。
“可会嫌弃我？”姜潇的一侧唇角微扬。
杜若浅笑摇头。
那笑容，跟当年在十万大山中的笑容，一模一样……
此刻，空中，已完全没了杀气。
两人对视良久后，杜若才垂目，重新向地上的灭天教众人望去。
她皱眉低声道：“非要逼我这样做吗？”
姜潇轻叹：“那些怖龙，你不杀，我也要杀……要一直分神操控它们，是极损灵力的……至于他们，你却不能杀！”
杜若的目光，又冷了下来：“既然要还世间一片清宁，那斩草，必须要除根！”
姜潇苦笑：“自然也包括我……”
杜若垂首不语。
良久，她才重新抬眸，纠结在她的眼中闪过：“那个……”
“什么……”透过雨帘，姜潇凝望着杜若额间的殷红印记，以往的记忆，也正在用力的拉扯着他的思绪。
“……”杜若咬唇，她想起了洱海畔，姜潇问她的那些话。
姜潇从她犹疑的神色间，捕捉到了什么，目光渐渐变得热切起来。
就在这时，地上忽传来了一个声音，硬是打断了两人皆已飘远的神思。
暴雨中，成肃强撑着受伤的身子，不顾雨水在脸上大力的拍打，提声喊道：“执剑师妹！你切莫忘了之前，自己曾在乔师叔面前，亲口立下的誓言！”
杜若目光一沉，胸闷异常。
姜潇闻言，望着杜若眼中透出的痛苦、无奈，垂目向阶上冷声怒道：“哼！就你？何德何能，能坐上这太山掌门一位！太山今日若不亡，早晚也要亡于你之手！”
姜潇话音一落，便将手一挥，一道凌厉的紫光，狠狠向守肃击去。
杜若见此，忙将手指急变，一道白光划下，追上那紫光，与之相撞而散。
姜潇寒凉的眸子，瞅向杜若：“为了太山一门、为了你师父，你要阻我、杀我，我都可理解！现在，为了他，你还要阻我，便是我在你心中，连他都不如！”
杜若看着他脸上的寒心之意，心中刺痛。但她并未开口为自己辩白，而是垂目向地上的守肃望去。
杜若清冷至极的声音响起：“成师兄，即无道心，何苦入道！这太山掌门，不做也罢！”
地上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守肃投去。
守肃心中一惊，脸上却强撑镇定。杜若的话，其他人或许听不懂，他自己却最明白不过。自杜若入灵洞后，他在外洞成夜的守候，她怎会不知……
守肃再强撑，脸上还是微露狼狈、窘迫之色，他正欲向空中的杜若喊话，而杜若却早已将目光，重新移到姜潇脸上。
“你……”听了杜若的话，姜潇眼中的怒气已退去。
“我今日，一定要把你逼成孤家寡人！绝了你的念头！”杜若忽开口，断然打断姜潇的话。
杜若说着，便又垂目看向地上的灭天教众人，以剑指着他们，向姜潇说道：“我定要除了他们！除非……除非，你亲手杀了我！那时，任由你反天、斗地！”
姜潇定定的望着杜若，眼中似露出挣扎、犹疑之色。
良久，他才动了动眼珠，望了望天空，又望了望地上的灭天教众人，轻轻苦笑自语道：“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说着，姜潇便目光一寒，沉声应道：“好！只要你有能耐，便将他们尽数除去！”
姜潇说完，便向大巫祝看去。地上的大巫祝会意，向身旁的稽柳严丢了个眼色，在稽柳严的一声呼喝下，众灭天教教众，如潮水般，向极顶方向涌去。
杜若望着石阶上的一众老弱残兵，心一沉，双目间聚满狠狠的杀意。
姜潇看着她，眼中竟露出古怪之色。
杜若抬眸，将执剑的手一扬，人化入昆吾，向地上快速飞去。
姜潇见此，亦与战神斧合二为一，化作一团紫光，向昆吾阻去。
灭天教众人，已飞上极顶，临近石阶前。
正派众人，正欲向前拦阻，只听杜若冰冷的声音传来：“都留在殿前，任何人不许踏下石阶一步！”
众人止步，皆看向各位师长。守肃、常正、悟法等人正在犹豫不决，只听悟灵出声道：“听她的，任何人不许向前！”
悟灵的声音虽不大，但却满是绝决、威严。这几派中，虽守至、处宣、明风，皆同为一派之长，但都比悟灵矮了一辈，自是以他为首。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站定了脚步，不再向前。
悟灵的目光，紧紧盯着那两道斗在一起的光亮，心底满是绝望。
恐这世间，能真正了解那两人的，就唯有他了……
昆吾飞至石阶下后，便轻灵的挪动地方，还时而以剑尖指地。常正在殿前，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看似无章的乱点，目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姜潇在战神斧中，紧随昆吾，他几次将战斧劈下，可接偏离了昆吾些许。那战神斧的神力，将地上劈出一道道沟壑，雨水混杂着地上的血水，汇入其中。
杜若回望地上那深深的沟壑，再看了看离自己不远的那紫色的战神斧，心下叹然。
眼见灭天教众人已飞将过来，昆吾又匆匆点了几处地方，便又向空中飞去，战神斧紧随其后。
杜若化出昆吾，姜潇亦是。
杜若看了看姜潇，脸上露出哀叹之色。姜潇只是盯着她，一言不发。
杜若手臂下垂，昆吾剑的剑尖，看似随意的指向石阶下，一道五彩光束从中透出。姜潇对其视而不见，看都不看向地上。
两人就那么在雨中对视着，似乎，世间一切，都已不存在一般。
那道光束，从剑尖，直指向石阶下的一处。
霎时，那所指之处，便发出了耀眼的光芒，随即，四周又有几处亮起，那正是杜若方才用昆吾所点之处。
一个巨大、复杂的阵法亮起，使得地上的那些血肉，更加鲜亮。
常正的双唇在颤抖，雨水顺着他那雪白的头发，哗哗流下，目中的震骇、惊诧、欣慰已满满溢了出来。
“那……那法阵里，竟糅杂了奇门遁甲之术……小师弟，你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常正失神的盯着那五彩巨阵，呐声说道。
灭天教众人刚刚飞至法阵上空，那法阵便快速转动起来。里面的几处亮点，相互连接，不停的变幻着位置，仅一会儿，便变幻了几个不同的法阵。
那灭天教教众，虽未落地，但一飞到法阵上空，那法阵便自动触发，无数的剑气，同时冲天激发。
那剑气还会随着法阵的变化，变更方向、威力，一时，灭天教众人大乱，不等抵抗，浑身便被那剑气穿成了筛子。
先发的教众，已尽数击杀，后面的见此，便急急撤退。可空中的杜若，仅是用眼角的余光一扫，便将手中的昆吾，向另一个地方一点。霎时，那些剑气便像生了眼睛般，斜斜向他们刺去。
灭天教众人仓惶逃窜，暴雨中，传来凄厉的嚎叫声。直到他们死的死，逃的逃，杜若这才将法阵撤去。
殿前的众人，已然看傻，他们脸上皆无一丝喜色，石阶下的场景，实在是太惨烈了。天书道法修到杜若这个程度，除了那神人、仙人，这世间的修行之人，还有哪个能敌得过她一二。
众人皆神色肃穆的抬头，向空中望去。
姜潇在杜若启动法阵之时，便轻轻的闭上了双目。直到法阵撤去后，他都未向地上看过一眼。
杜若盯着姜潇，蹙眉问道：“为何不阻止我……”
姜潇启目，平和的笑声，忽在空中响起：“恐只有如此，我才能摆脱那真正的孤家寡人。”
杜若一怔，目光一痛。
两人对视良久，杜若才垂目向地上望去，低声又问道：“为何要逼我这样做？”
姜潇的目光始终定在杜若脸上，他淡淡回道：“因为我自己做不到，便让你替我将一切都斩绝了，岂不好？”
“你如今已成神，天也被封，我根本不敌你……”杜若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