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有心
杜若要等到将水剑哄睡着了，才能离开。可那水剑今天精神异常兴奋，一个劲的缠着杜若，让她讲山上的事情给他听。
等到水剑睡着，亥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杜若依依不舍的和哥哥、嫂嫂告别。素莲因要照顾水剑，不能相送，就拉着杜若在房门口，叮嘱了好多话，杜若强撑着脸上的笑容，好让她放心。
杜仲见天色已晚，实在是不放心杜若，执意要送她出城。杜若看着杜仲一脸的不舍与担忧，心中有些酸楚。
杜仲送杜若出了药铺门口，杜若便让他回去，不必送她出城。杜仲哪里会肯，这个时间，大街上静悄悄的，不见人影，虽月色很好，犹若白昼，但他还是不放心。
杜若跟他解释，现在大街上没人，她不必到城外，在这里就能御剑离去。她让杜仲快快回家，不必挂记自己。
杜仲又再三叮嘱了好多话，才放开杜若的手。
杜若看着杜仲一脸的不舍，不觉鼻子有些发酸，她怕再待下去，眼泪便会掉下来，连忙别过头，御起了自己的仙剑。
杜仲看着杜若脚踏白色的仙剑，在白亮的月光下，衣袂飘飘，犹若仙子。
杜若立在仙剑之上，垂首看了看杜仲，心一横，朝太山方向飞去。
杜仲看到杜若的身形消失在茫茫夜空中，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才转身回了家。
杜若在泺邑上空，低头望着地上那稀疏的几点光亮，不禁放慢了行速。
她望着城中的那片幽幽湖水，眼前不禁浮现出了，小时候，自己和杜仲、杜衡在那湖畔玩耍的情形。
她略微迟疑后，朝那历水湖畔落去。
杜若稳稳的落在了历水陂上。她收起仙剑，朝历水畔缓步走去。
历水陂遍植垂柳。夜风温柔的抚弄着，那一条条细长的、低垂的柳枝。那柳枝又轻轻拂过杜若的面庞、肩膀。
忽然，有悲凉的箫声入耳。杜若蹙眉驻足，竖耳倾听了一会儿。她心中不仅暗暗疑惑，这么晚了，会是何人在这湖畔吹箫呢？而且曲调这般的悲凉、凄苦，让人听了，使得闻者伤心。
杜若静静听了一会儿后，心生好奇的朝那箫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历水陂密密匝匝的柳帘，杜若终于站在了离湖岸不远的地方。借着月光，她看到了坐在湖岸边上的那个人，和那人身侧落着的一只大鸟。
不知是因为夜晚万籁俱寂，耳朵对声响格外敏感，还是直觉的缘故，就在杜若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那箫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坐着的那人，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的朝背后扫了一眼。蓦地，他完全转过了头。
那人缓缓站起身，用错愕、意外的眼神望着月光下、垂柳间的那俏丽身影，握箫的手生生停在了半空。
这边，杜若脸上的错愕、意外之色，较那人更甚。
两人就那般四目相对，默默的注视着对方，完全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身侧落着的大鸟忽的飞向了夜空。在那振翅发出的响动间，两人终于异口同声道：“你……”
两人相互听到对方开了口，连忙闭上了自己的嘴，等着对方先说。
可是，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杜若不禁莞尔一笑，抬步朝那人走去。
那人正是那日，杜若在云雾山认识的沉默的箫。
沉默的箫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杜若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那日，杜若受了伤，又加上淋了雨，怎能比的过，今日这般精心收拾了一番，来的更加俏丽、动人。
那沉默的箫深深凝视着面前的杜若，冷酷的眼神后面，似乎蕴藏着一座酝而未发的火山。
杜若盯着他那依旧孤傲、俊逸的脸庞，心中竟莫名有些发慌。
“你的内伤……好了吗？”
没想到，见面后的第一句话，竟会是从那孤傲、冷酷的人口中，先冒了出来。声音虽依旧生硬、冰冷，但其中的关切之情，已经隐藏不住了。
杜若不知为何，觉着今晚，自己的脑袋有些失控。她试着努力了几次，想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可就是做不到。
她的神情似有些沉醉，脑袋也不甚清晰，听到他关切的话，心中只剩欢喜，只好傻傻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那人见杜若反常的一言不吭，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不但不觉得不自在，竟干脆也不再说话，同样盯着她的脸出神。
过了良久，杜若才发觉沉默的箫正盯着自己，而且也醒觉，自己业已盯了他好一会儿。杜若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神色慌张的赶忙垂下了头。她暗自懊恼，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真是太丢人了。
杜若脑袋瓜儿飞快的转着，努力寻找话题。她猛地想起了，刚才他问自己的话，连忙也回问道：“你身上的蛇毒可都清除干净了？我给你的解药，你可曾又吃过？”杜若问出这两个问题，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神色不似刚才那般慌乱。
沉默的箫的目光，依旧钉在杜若的脸上，口里轻声回道：“已经都清干净了……”
杜若感觉，今晚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不似那日那般生硬、霸道。
“你为何会在此地？而且现在夜这么深了，你怎会在此吹箫？”杜若问话的同时，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这个地方，自己之前好像曾跟他提起过，难道……
那沉默的箫的眼神中飘过了一丝犹疑，回道：“我今日游历至此，听闻这历水湖畔，景色不俗，可我又嫌白日人多，顾趁此月色一游。”
杜若听着他的解释，满怀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哦，原来如此，这里是挺美的……”杜若嘴里淡淡的应着，便转过身，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和那湖上的荷花，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箫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失落的背影，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只见他嘴唇动了动，可最终，还是没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这么晚了，你怎会来这里？”声音从杜若身后，轻轻传了过来。
杜若暗暗咬了咬下唇，努力挂起笑容，转过头，故作轻快的回道：“我今日回家看望哥哥、嫂嫂，方才在回山途中，从空中看到了这历水，因为好几年没来过了，一时心动，就想下来看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了你。”
沉默的箫看着她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自己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头顶上有响动传来，杜若抬头，看到了正盘旋在空中的飞羽。她提高嗓音，向它笑问道：“高傲的隼儿，你可好？”
杜若的这句话，似是一语双关，不止是在问那飞羽，更像是在问它的主人。
沉默的箫故作没听懂的望向那沉寂的湖水，重新坐在了地上。
杜若望着那空中的大鸟，愣愣出了会儿神儿，才垂首看了一眼，静静坐在那里的沉默的箫。她微微迟疑后，走到距离他三尺有余的地方，也坐了下来。
“沉默的箫，你为什么不问我是何门派？”两人静默了好久，杜若才幽幽开口问道。
沉默的箫侧头扫了一眼她背后的仙剑，淡淡开口道：“你身上背的是‘白冰寒剑’。”
杜若听到他断然的语气，顿时明白了，他其实早由自己的仙剑，推断出了自己是何门派。
杜若不知再说些什么，两人又是一番沉寂。四周只有那草丛中，不时传来那不知名的鸣虫叫声，在这寂静的湖边，那鸣叫声竟是那般的响亮，充斥着二人的耳膜。
“你叫什么名字？”沉默的箫忽然主动开口，打破了这番沉寂，那草丛中的鸣虫听到声响，马上停止了叫声。
杜若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显然他已猜到自己那日说的也是假名字。杜若暗自心想，所谓心底无私天地宽，自己何必学人扯谎，当即清声回道：“杜若！”
那沉默的箫先是怔了一下，当下默默的点了点头，他没想到杜若会回答的这般干脆。
过了一会儿，那沉默的箫才语气有些索然的，继续开口问道：“你为何不问我的真实名字？”
杜若心中一动，可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故作清冷的冷笑道：“名字，称谓而已，怎样叫都一样！”
不知为何，二人今晚的性情好像调了个个儿。那日在云雾山上，是杜若问，沉默的箫答，今天却变成了沉默的箫问，杜若答。
沉默的箫听了她的话，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杜若听得那声叹息，似是无奈、又似是难过。
杜若当下心中有些不忍，但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心烦意乱的低下头，不经意看到了自己腰间的百纳袋，忽的记起了那颗黄晶石。
杜若连忙从里面掏出那颗温润的石头，伸手向沉默的箫面前递去，侧头问道：“这颗黄晶石，怎会出现在我的百纳袋里？”
沉默的箫看都不看眼前的石头，望幽暗的着湖面，淡淡回道：“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吗？这颗黄晶石便算是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