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何去何从
韵画转睫走出了屋子,对廊前行礼的下人轻笑示立,幽深的双眸直望向那个站在游廊下的英姿身影,眉宇不经意间挑起。没有想到的是不着戎装的高家世子竟然会这样的清丽绝俗,通身尽浸平常贵家子弟没有的清傲之气。
“世子,多日来不胜讨饶,府中诸人对我的照顾十分周道,多谢了!”韵画浅浅的笑着,她的感激之情发自内心。
“如果你和韵兄不被送走,我们三人之间的情意就会更加与旁人不同。”云龙转过身来,一脸索然。
“云龙兄,仿佛有心事?”韵画问他。
“不日,韵太傅就会回到帝都,今日父将上朝,龙帝口谕,让韵家兄妹与太傅一起晋见。”云龙说完这话,抬手请让,韵画知道,他是想引领韵画去一人少地静之处,必是有什么话要说,便笑着点头。
秋末的花园显得有些萧索,墙跟处种着矮小的构树,叶子已然落败,但是整齐的枯枝入得眼中,便知道必是有人精心打理,远处有两棵高大的银杏,这个时候叶子尤在,反而在枯黄之中显得青翠可爱。
高云龙慢向那树前走去,韵画刚刚走到身边,他便一把将她搂住,身子一纵便跃上了粗大的枝干,靠着树干放下她,自己坐了下来,秋高气爽在高处给人的感触更深,韵画眯着双眼仰望蔚蓝的天空,享受着瑟瑟的秋风,却一丝寒意都没有,只觉得身子一阵舒畅。
“我想,此次龙帝宣你们韵家入宫,除去安抚,可能是想对你的婚事有所旨意。”云龙和韵画静静的坐了此许时候,终于开口问她。
“应该是吧!他也怕夜长梦多?”韵画反问道。
“不晓得龙帝知道不知道楚国公主在高府,更不晓得,他到底想把你许给哪家?”云龙低头,想到了什么,他突然问道:“你可知道,你哥哥这几日心焦的历害。”
“他是我哥哥,担心我是正常的。”
“不光是你的婚事,听说,韵府的事儿,他也受了罚,龙帝说他自己家都保护不好,还指望把整个帝宫交给他么?”
“呃?龙帝,一点情面都没给哥哥留呀!”韵画惊讶。
“这都不是主要的,关键是龙帝这样说完,便有人给韵营长求情,而求情之人,你是绝对想不到是谁的。”
“别买关子了,朝中的事儿,我现在还不太熟。”韵画低下了头。
“龙驰!”
“那个和咱们一起去狞宫的贤妃之子?”韵画和贤妃、四皇子龙驰有过一面之缘,只记得当时她们母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她的记忆还是有些模糊的。
“我们韵家与他们并无交结,他如何为家兄求情?”韵画把脸转了过来,盯着世子的侧脸。
“有一件事儿,你也许不太知道,那贤妃的弟弟,是南楚的一位附马。”
“附马?南楚只有那措一个公主么?哪里还有什么公主?”韵画迷糊。
“你冰雪聪明,此时怎么糊涂了?那是咱们的上一辈,关键是这位附马掌管着南楚三分之一的军勇,而且,他是吴王的后盾!南楚多年来未立太子,虽然国之众向全是容王,但是太子未立,谁都有成为储君的资格。吴王和容王相争多年。”
“所以,韵府…可能是四皇子和那南楚的杰作?”韵画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只是本将不知道,龙帝是如何想的,把宁宫营交于韵府,却有把你指给五皇子的意思,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的人,太子之位,在他的心中有许和不许的拿捏?大好江山,如此平和,不知道为什么他想搅动满湖平静。如此看来,奔着储位的手,又伸了一双,那么高府应该何去何从?”
高云龙的脸上一收平和,伤心和愤恼跃于脸上。
“那么,真的有那么一天,也是高府选择自己立场的时候,所以你和你的父将最难是不知道你们站在哪一边吧?”韵画终于听出了他的话意,并没有转弯抹角而是直入主题。
“是啊!扶助太子,是正途之路,这是为臣子的必尽之忠,可是于表弟来说,他虽然失聪,但是父将的意思,如果有你们韵氏兄妹和我们高府,江山交于他手也不算错付!”世子纠结而语。
“除去太子是国之诸君,你等匡扶为大意之外,其实还有一条不可说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是先太子之子,高府满门忠烈,以帝命为指,世世不侧行,这万里江山本来就是先太子龙墨琴的,当年高老太公,梁国公还有韵老太傅圣帝前是发了誓的。” 韵画轻声的说道,眼中轻含一抹悲哀。
“所以…很难!”世子云龙皱眉长叹,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烦躁。
“没什么难的,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我们再怎么样,都无力逆天!如果龙帝意欲如此,难道我们要逆君意么?难道你们高府要成为第二个梁府么?”韵画的语气及其的狠绝。
“是啊!太傅归都之时,便是诸事可订之时吧?”高云龙轻声叹道。
韵画抬起头来,远远的看着几个下人在提花浇树:“都入秋了,这些树还用浇么?秋雨下时便够它们活了吧?”
“地深根茂,可知道那树有多高,根有多深,就如帝君之意,深不可测!”云龙的话刚说完,就听到外院传来一阵急呼。
“云龙!云龙!云龙可在!”
“是你哥哥来了,我们下去吧!”高云龙伸出手来。
韵画并不作娇,大方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这里…很好,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虽然所谈寥寥可数,但是……”韵画并没有将话说完。
“父亲回来了,龙帝传旨,让我接画儿入宫!”韵棋跑了一脸的汗,头上散落的头发沾在唇边,韵画走上前去将那不听话的几缕长发轻轻的绕上了上去。
“可说带那措去?”韵画轻声问他。
“没有,听龙帝的意思,他好象并不知道那措和你在一起。”韵棋皱眉说道,他抬起手摸了一下韵画的额头,又接着关切的询问:“你可彻底好了?”
“好多了,就是觉得还是没有力气。不过并无大碍。”
“那你们快去吧,龙帝一定和韵太傅等着呢!我去派人传车!”云龙说完这话便起身要走。
“不用,我驰马带着画儿去就好!”韵棋抱拳拜别。
高云龙看着他兄妹的背影,心有所失,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突感空落。
一骑双人飞快的奔着帝宫而去,进了应天门,侍卫刚刚牵走了马,就看见前来相迎的帝宫总管秋公公。
“韵家兄妹,龙帝与太傅在乾英殿,请随老奴来。”
韵棋点头跟上,秋意中的帝宫弥漫着紧张和肃穆,宫人们快步慢行,神情索然,韵画的心情也跟着变的沉重,有一种秋雨欲来的压闷。
到了乾英殿,秋公公直接将他们兄妹引进了内殿,殿中并没有太多的宫人,更显得空旷,坐在龙椅上的龙帝正和韵太傅浅语低谈,贤王坐在旁边的案上把玩着一个琉璃杯,里面装了一半的色酒,韵太傅回过头来,并没有看韵棋,而是把目光落在韵画的脸上,眉宇间含着深深的疲惫和凝重,只是微点了一下头。
龙帝挥手让他们兄妹二人坐下,韵画偷瞄了一眼,觉得他的神情,不甚太好。
“南楚…南楚的皇帝,怕是不行了,今日清晨,南楚容王前来拜会,求了本帝两件事,合亲和借兵。”龙帝此话清冷,殿中半晌静默。
韵太傅低声说道:“南楚和黎国多年交好,无论谁为君主,都和黎国友好共存,如果帝君相助容王,万一败了,黎国可就失了南面最有力的屏障。”
“那又怎么样,到时南楚不是也失了他们最有力北方之障?他们也不敢轻易的翻脸吧?”贤王的口气一丝没有龙帝的紧张和清冷,依旧玩世不恭的样子。
“如果南楚和北吴联合起来呢?”龙帝咬着牙问他。
“北吴?唉,不会的,皇后多年来治理后宫,可曾有什么错处,她的娘家,如果她都处理不明白,那要她何用?”贤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八皇叔,总是一语中的!”皇后管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到了殿中,对贤王的话,并不着恼,笑而说道。
她转过身来对着龙帝起礼问安:“帝君,我来晚了!”
“无妨!”龙帝现在对这小细节根本不放在心,加上本来就与皇后不甚亲近,所以态度有些冷硬。
“北吴,永远不会与黎国为敌的,这一点臣妾敢用性命担保。”皇后点头肯定了贤王的评判。
“那么,皇后的意思也是相助容王?”龙帝问她。
“这朝堂之事,后宫如何插嘴?”皇后笑道。
“要是当成朝堂之事,如何在这里,不去龙昭殿么?”龙帝有语气有些焦躁。
“我看韵家人全来了,龙帝心里已然有了定数,那臣妾猜上一二?”皇后笑道。
她抬起头来,慢慢而道:“容王,可以相助,可是唯一担心之处便是师出无名,如果我国的哪位皇子是他的妹婿,大舅子的事儿,帮也是正常的。”
“所以容王请求合亲在前!这正是他的聪明之处不是?”贤王笑道。
“帝君的意思,是哪个皇子合适呢?”皇后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