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希儿,他这人没脑子,你看他一脸衰样就知道种不好,我们要怜悯他以后的子子孙孙,可惜没有好祖宗。”他是哪壶不提提哪壶,柱子没长脚,为什么不一头撞上去。
无故被踩一脚又被瞪,实在无辜的莫晓生有苦说不出,大伙儿心知肚明的事,为何就说不得。
“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丁家人是私心重了点,但未对我有任何伤害,你们不必藏着掖着怕我难过,其实我很高兴离了丁府。”她没有受委屈,在伤害来临前先一步脱身。
“希儿,我心疼你……”啧,闪什么闪,他会吃人不成。
裘希梅低身一侧,避开管元善大张的双臂。“只是平溪县这几年迁出、迁进的人口数有点异常,我怀疑实际上并无人迁移,你们不妨朝这方面查一查。”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不是没看出管元善对她的心意,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他表现得太明显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几乎是昭然若揭。
而她不是不心动,而是不敢动心,在经历过婆婆贪财、夫婿风流的不堪婚姻,她已经累了、倦了,不愿将自己的未来托负在另一个男人手中,她输不起。
而且她也受够了门不当户不对的苦,连商户出身的丁府都瞧不起她,百般言语羞辱,身为高盛侯府的嫡次子,皇上恩宠有加的年轻大臣,他的前程无可限量,地位低微的她怎配得上勋贵子弟。
所以她不能回应他,这段不该有的感情要深深埋藏心底,等有一天他回京后自会忘了她,另寻与之匹配的大家闺秀,偶然相遇的云和月在风中分开,消失在江河倒影里。
“这次牵连的江南官员甚多,皇上的意思是严查轻判,只捉几个主谋与其党羽,其余若涉案不深顶多降个几级,如果丁府也受波及……”他是主审官,还能说个人情。
皇上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官、小官全都送进大牢,三年一次的科举虽刚考过,但递补的新官尚不熟悉地方政务,若是江南无官可用,朝廷南方的政事将会停摆,进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因此皇上说了,要严查,将涉案官员列册候查,但有悔改之意,或被迫同流合污者从轻发落,先观察几年看是眨谪调动还是罢官免职,皇上仁慈,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
“公事公办,犯了法就该秉公处理,不能有所谓的法外施恩,否则人人都知法犯法,心存侥幸的恶人会越来越多。”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了错事就要勇于承担。更何况她与丁府情分已了,再无瓜葛。
“好,我听你的,前尘往事已随流水去,我们找个良辰美景放纸鸢去。”听娘子言,大富大贵。他娘说的,而他一向是孝顺的儿子,绝对听从母意。
“纸鸢?”不是在商讨江苏弊案,怎么一下子又跳到玩乐上?他又把人搞得一头雾水。
管元善一脸怨夫神情的瞅着她。“我本来想说找个良辰美景谈情说爱去,怕你脸皮薄给我一巴掌。”
“大人莫要胡言乱语!”他真是、真是……口无遮拦。
又羞又恼的裘希梅倏地起身,抱起正在看的帐册往书房外走,走到门口才想这些帐册等同于是证据,不能夹带出府,她又走回来,将帐册重重放下,神色漠然地再度走出。
从头到尾她没看故作小狗眼神的管元善,妍丽的背影走得匆匆,一群想笑不敢笑的下属绷着脸,憋笑憋得脸色涨红,一致同情出师不利的管二少,佳人心硬如铁呀!
“哎呀,女孩家都会难为情,在你们几双灼灼目光注视下,她当然要有女子的矜持,不好说我心同你心,愿结同心结。”管元善自说自话,一副已抱得美人归的模样。
“你确定不是自作多情?”花开跟结果是两回事。
冷冽的厉眸一射。“上次我要你截走的那批盐呢?后续如何,别给我搞砸了。”
“我把盐运到江西,交给世子爷了,他说会以朝廷名义公开招标,价高者得,贩盐银两缴交国库。”那些贪官损失惨重,他们一向以劣质私盐充官盐卖,再把官盐大批运往缺盐严重的北地,以高于原价的七倍卖出。
“我大哥?”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如今江南漕运圈子闹哄哄的,好几批人马同时出现在盐船被劫的现场,互相指责对方监守自盗,又推说此次的损失由监控无力的一方负责,谁也不认赔地打了起来,有几个官家子弟被抬回去了……”
第8章(1)
“什么?!盐货被劫,那群不知死活的兔崽子还在江边大打出手,窝里反……”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小池塘的青蛙呱呱呱。
鲛绡糊成的窗纱映照出一道人影,屋内的烛灯因吹入的风而椅,窗户上的影子也跟着左摇右晃,能隐约看得出是个头不高的男人,有点胖,绾发的玉钗雕了一对形体鲜明的貔貅,据说它是上古时期传说中的神兽之一,十分勇猛善战,而它最为世人所知的是带财。
由物可看出配戴者的心思,是个对金钱执着的人,对银子的狂热犹胜于性命,只要是银白俗物他都收,金山银山堆满库犹不够,他还要全天下的财富尽在他手中。
他甚至买下一座绵延数里的山头,将其内壁挖空,溶铁以为墙,修砖砌成壁,建造一座又一座如同铜墙铁壁的库房,每座库房都有丈高的石门,不易开启,用来堆放他历年来收受的银两。
“陈知府的人把江总督儿子的腿给打瘸了,陈县令又把走船的漕帮分舵舵主给打破了头,这会儿还不知救不救得活,被打的人又聚众打回去,如今那江南地界乱得很……”根本没一块清静地,每个人都喊打喊杀地说要讨回公道。
“江苏巡抚呢?皇上不是派管家的小子上任,他没出面摆平他辖下的纷争?”他的银子啊,全都石沉大海了。
“那边的人回报,到任书已摆上衙门公堂,可是迟迟不见巡抚大人的身影,只有他的幕僚进进出出,而且每次衙门只办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有事要找他,典史官只回一句:‘没空,大人还在路上游山玩水’。”有这样当官的吗?未免太过分“,全然辜负皇上的厚爱。
灯影中,胡子半白的老者眯起一双利眼。“不对,高盛侯二子不是池中物,他同时兼任监察御史,不可能放着自身的责任不理,那小子一肚子弯弯绕绕,最擅长扮猪吃老虎。”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先让闹事的人安静下来?他们动静太大恐怕对我们无益,再者今年的税收又快要到了……”他们又能趁机混水摸鱼,以多报少,谎称荒年,将多出来的银两收入囊中。
“让老夫再想一想。”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半刻也没法想得透彻,管元善真是出京任江苏巡抚吗?
但老者没想太多,只当管家小子走到一半又管起闲事了,一遇不法之事便摆出监察御史的官威,把他认为有罪的人都关进牢里,待日后上书朝廷,由皇上来定夺。
他为官多年,门生众多,没有上千起码也有数百余名,他们在他有心的安排下去了民生最富裕的江南,绝大部分的人相当听话,他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不敢有所违逆。
除了那一人啊……太过刚直了,要他折腰,他竟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没有百姓,国之倾矣!”
所以他只好除了他,永绝后患,那个人的才智和能力他真的很欣赏,可惜不知变通,枉送性命。
“大人,不能再想了,我们位于秀水的粮仓也出了问题,好几千名土匪抢了就走,我们连年底要出仓的陈米也没了,北地的几间米铺等着运粮过去。”损失无法计算。
闻言,老者大惊。“怎么会有土匪抢粮,不是被我安插在秀水乡吗?王老六没把人砍回去?”
“根据温州知府的回报,那些人来得太快了,也不知打哪冒出来,半夜趁火打劫,我们粮仓建在西边,可东边的周富户家突然走水,大伙儿赶去救火,谁知累了一夜,日班守仓的人去换班才知粮去仓空,夜班守仓人被绑成肉粽丢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