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嶑南听到了从刚刚到现在的第一句关心,也只有她还会记得关心他。
他露出浅浅微笑,眉头略微放松,「没事的……」
她打断他的话,「不要跟我说没事!快去换衣裳,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就是了,但是先把我的穴道给弄开!」钱多多觉得自己像半个植物人,这种全身几乎都无法动弹只剩下嘴巴可以动的感觉真的是太糟了。
「我……好,我去换。」夜嶑南大多数时候会在她的坚持下妥协。
等他换好了衣裳,回头为她解了穴道后,她忍不住起身跳了跳,确定四肢都还有反应,然后就自顾自的跑到床上去,拿被子把自己一卷,「好了,随便你要说什么。」他说他的,她睡她的。
他轻轻叹息,「多多……」
「我说过别那样喊我,像在喊狗一样。」
「别让我强逼你听我把话给说完。」他坐在床边,语气轻柔,但是话里的威胁味道浓厚。「你该知道的,我不用点穴,也还有其他的法子。」
「例如蛮力。」钱多多脸上本来带着一点不甘愿,可在看见他的眼神后,马上抛开被子,快速起身跪坐在床上,「好的,我洗耳恭听。」
她很不想承认她是个卒仔,但实际上她真的就是一个骨头不怎么硬的卒仔,所以当看到那冷得跟冰一样的眼神时,她就很识时务的端坐了起来,连语气都特别的恭敬。
她偶尔会觉得他们的相处模式也太奇妙了一点,他柔情的时候她觉得他们是一对正常的恋人,当他被惹恼或独占欲发作的时候,她就很像是他的宠物,如果听话的话那就还好,如果不听话,她可能就要小心了。
下场可能像那次他在她脸颊上和锁骨上留下的齿痕。
他看着她乖乖坐好的样子,忍不住将她搂进怀里。她又柔又软,让他想随时带在身边。
有着小脾气,但是又很识时务,看他眼色不对,马上就可以放弃骨气,别人看起来有些可笑,在他眼里却是可爱得不行。
她还常常做些傻事情,就如同他对她坦白过去后,她突然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个不算吻的强吻。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他或许早已沉眠在那个山谷之中;她也不会知道,其实一开始他有拉着她一起走向末路的想法。
她说她会陪着他直到永远,他曾经那么高兴,甚至想着只要她不弃他,自己也绝对不会离开她的。
只是有时候,人的决定会在短暂的时光中改变。
「你知道我曾经谋逆过,因此我做了很多的错事,我一直找不到机会去弥补,也曾经想过一死了之来还了那些债,所以我在事败的隔夜点火自焚,但是只留下这些伤,我依然被人救了,然后来到了西南。」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情绪,但她依然听出了他心里的痛苦。
「我常常在想,我还有什么能够做的。」他说,目光定在一个点,像是在看自己的过去,「虽然最后我让人去揭穿了那些阴谋,让皇兄得以提早布局,不让那丑陋的计划得逞,但我还是夜不安寐,因为相比我做错的,那一点事情简直微不足道。」
他顿了顿,视线终于放到了她的脸上,「所以这一次我想做我能够做的,做身为弟弟该做的,做身为人臣该做的,做身为藩王该做的。」
「我知道你是想做些事去赎罪,但是你也要保住性命才能赎罪,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可以让你去做。」钱多多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无法接受。
简而言之,他之前自私过头了,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现在想要大公无私一回,顺便弥补自己以前做下的错事。
可是她舍不得见他如此!
「也许,但这就是现在我能够做的事。」他望着她的眼,眼里只有满满的坚定。
说不通!他的固执一直让她头疼,而现在只是重演之前的状况。
「可是你没有军队,甚至连私军都没有!」钱多多扬着声音反问着,「这样的你要怎么挡下乱民?」
她只想要他平安。如果他手上有兵,那她不会阻止他尽心力,可他手中无兵的事还是他自己说的,摆明是条死路,即使她再懂他的想法,她也无法同意他留守!
「我并不需要将他们全部截杀,只要挡着不要让他们作乱太过就够了,朝廷不会让民乱闹太久,即使一开始会顾虑着我不派兵过来,最后还是会派兵的,只要……」
钱多多听了他说的话,只觉得更加的心烦意乱,整个人陷入烦躁当中,快要抓狂。
「行了!你不需要跟我说那些,我只问你一句,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跟我说的?如果没有我想睡了。」她侧过头去,不想再听他的解释。
他应该明白她想听的不是那些解释,她想要的是他能够好好的,而不是他的心灵如何升华,升华成了一个圣人,把黎民百姓、三纲五常都摆放到他的性命前面。
要她说,他根本就是矫枉过正,才会把自杀的念头丢到脑后,但是又把牺牲奉献摆到了前头。
看她又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团,他轻轻叹气,坐在床边许久不动,也不说话。
背对着他,钱多多睁大了眼,不让自己不争气的流泪,也不允许自己发出哽咽声。
第7章(2)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弯下身轻轻的抱着她,手指轻抚过她已经养得无比柔顺的长发。
「多多,如果没有你曾经说过喜欢这样的我,或许我会一直自厌下去,但是你改变了我,让我相信自己也能够做一些事情去弥补我做过的错事,或许你现在听不进去也不想相信,但是我只想告诉你,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伴随着一声轻如羽毛的叹息,他悄然无声的离开。
直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她才放开一直咬着的下唇,任由自己泪流满面。
是,她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可他懂吗?他在她心里更重要,他能舍下她完成自己的心愿,她却怎么也舍不下他……
在边王府里有许多人因为民乱之事而无法入眠时,远在西南三州府外的一个驿站里,一个年约十三岁的少年正在驿站房里看着外头的满天星辰,期待着接下来的旅程。
「欸,小福子,你说还要走多久我们才能找到皇叔?」少年俊秀的外貌看起来和夜嶑南有几分的相似,只是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的脸蛋令他看起来有点稚气,双眼明亮有神,是个充满阳光的幸福少年。
小福子苦着一张脸,边算着他们带出来的银子,边苦恼的说:「殿下,这问题的答案奴才也想知道,因为如果我们再不赶紧找到边王爷,我们可能就得到外头去讨饭了。」
夜莳苋毫不在意的点点头,还扬起粲笑道:「没关系啊,到时候讨饭就讨饭,我还没试过这件事呢。」
小福子一听主子又在说这种孩子气的话,忍不住想哀号。他的主子喂!要是真让主子去讨饭,那他都得切腹自杀去了。
「殿下,您也别想了,这儿离边王府应该不远了,我们多赶几天路应该就能到了。」
「唉……也不知道皇叔怎么了。」夜莳苋看着满天的星辰忍不住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怎么能不好?」小福子不以为然的说,「边王爷犯的可是篡位这样的大罪,但最后皇上还不是念着手足之情,让人到西南当王,虽然没有俸禄,京中王府里的金银也让他带走了大半,犯了杀头罪,最后还能够得了这样一个结果,那已是皇恩浩荡!」
夜莳苋瞪了他一眼,「行了,要你多嘴!虽然大家都说皇叔不好,但我相信那一定有误会,父皇也说……」他想起了在皇叔到西南后,父皇在御花园里单独对他说的话——
「你皇叔他是有苦衷的,父皇也不想,可为了杜悠悠众口,才不得不让他流放西南,但是你要记着,他绝对不像那些朝臣所说的那样,是个罪大恶极,野心勃勃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