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宁凯旋独自一人在大街上逛,太阳已经下山,各家各处都开始挂起了灯笼,秋风起,这灯火随风摇曳,身上的长袍也被吹起,她觉得身上有些凉,却也佩服路人的热情,这满都的大街每天都像是在过节。她一边看着各摊位的小玩意一边往前走,孤单充满了全身,她是多希望能赶快回去。
“驸马爷,多日不见了。”宁凯旋应声回头却见那灯火下站着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不是别人是卫楚,旁边还跟着千娇百媚的江若尘。
不等宁凯旋开口说话江若尘先施一礼:“见过公子。”
“你们怎的有时间来闲逛?”宁凯旋避开卫楚直视的眼神问道。
江尘若刚要回话却被卫楚抢了先:“难得天气清爽,出来看看这夜半的美景是好的,只是不知这皇都的烟柳是否能让驸马爷为之留恋。”
宁凯旋猜想借过的诗让司马飞鸿说出去了,只笑了笑说:“王爷说笑,不过是应景的戏言。”
卫楚不纠缠这个话题,话锋一转:“若尘带他们回了吧!我与驸马爷走走。”
“王爷……”
“去吧!”卫楚不容她有反驳的余地。
宁凯旋见那江若尘不情愿的走了,脸上还有一丝不甘心,多么贞烈的女子,却也只为这一个男人忍辱负重。
卫楚见宁凯旋没说什么,便靠近她说:“你一向饭吃的晚,正好我也没用饭,一起吧!”
她有些惊讶,她没跟卫楚一起生活过,他怎么会对她的生活摸的这样明白,她疑道:“你不是敲出宫吧!”
卫楚心头一惊,好聪明的女人,连这个都看的出来,他确实是早打听到她今天来了大卫,一大早就出宫等,就连她自己出门也是他派人暗中留意的。他笑了笑没说话,脱下披风放到她肩上,她没拒绝,只是有些尴尬,她也不说话径直往前走。不经意看见一个叫翡翠楼的地方,门庭若市,她以前没注意,好奇便随着人走了进去,卫楚也不言语在后面跟着。
跟她料想的一样是家妓管,老妈子忙的不可开交,她找了空桌坐下接着就有小丫头端上了酒和瓜果,宁凯旋掏了块碎银子给那小丫头,这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宁凯旋不在意摆摆手让她走,却又回头看了看卫楚,他的表情却是相当不自然的问道:“蝶儿,我们来这做什么?”
“凑热闹,给你寻个乐子。”宁凯旋打趣道。
“我有什么乐子可寻,你拿我取笑。”一向刚毅果断的卫楚此时却脸红了起来。
“哟,两位爷,一看二位就是贵客,桂花,石榴,快来陪着。”耳边传来老妈子尖锐的声音。
还没等反应过来两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就坐到两人身边,扭捏的往他们身上蹭,宁凯旋无所谓,卫楚这下却恼了,狠狠的将那女子推到一边,拍了拍袖子道:“滚!”
场面当即尴尬起来,那女子是经过这些的却也不哭啼,就站在一边,那老妈子见这场面只好寻问:“这公子是怎么了?”
宁凯旋看着这有意思的场面说:“你找这里最好的来,这种姿色也敢往我二人眼前放。”说着掏出一个二两的锭子给了那被骂的姑娘,那姑娘见了银子也就眉开眼笑的退下了。
老妈子看宁凯旋出手阔绰,便神秘的说:“本楼有女名如眉,色艺双绝,只求得文采出众之宾,最不识那附庸风雅之徒,至今仍未识得有缘人,不知公子是否有心一试?”
宁凯旋心里觉得可笑,正经人应该不会来这里,而她做为女人也只是因好奇来凑个热闹,而卫楚如果他想更是要多少风情女子便有多少。想必这所谓的头牌不是装纯型的就是痴人说梦型的。
宁凯旋任性的拉着卫楚要试一试,他是万般的不乐意,这种情况下他大可以走人,但他却不可能走,他担心宁凯旋在这里被人占了便宜,索性硬着头皮跟上。
老妈子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大厅,两边把守的人见有客到便都退至门外。只见一道纱帘挡住去路,两人知趣,便坐在桌边。老妈子此时收起了讨好的模样认真向纱帘里喊话:“如眉啊!有两位公子到来。”说完转身又对他们说:“两位屈尊在外厅饮茶,如眉在内厅与两位探讨诗词歌赋,老身先告退了。”
“我们自当尊重如眉姑娘。”宁凯旋递给那老妈子五两银子却被拒绝,不禁弄不明白这人是何用意,做这行哪有白给钱还不要的。
“两位公子万福,小女如眉敢问二位都是喜欢谁的诗?”里面传来一阵幽幽的声音不紧不慢,纤细却不尖锐,活脱儿一个林黛玉叫宝哥哥的声音。
这可难住了宁凯旋,她跟本不知道这大卫有什么诗人,忽又上了抄袭瘾说了句:“芙蓉如面柳如眉。”顿时内厅没了反应。卫楚好奇的接茬:“下一句呢?”
“就这一句。”宁凯旋无奈的耸耸肩。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请问公子此句是哪位所作?”
宁凯旋一时答不得,不想卫楚却开了口:“此句为宁驸马所作。”
“小女子才浅,只听得驸马为智公主作了一首诗而天下闻名,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想是认得宁驸马的。”
“何止认得,还交情颇深。敢问姑娘可知他有别作?”卫楚打趣的向宁凯旋挑挑眉。
“陋室,小女倒真是向往文中竹巷。”
“想是姑娘志不在我,而在那宁氏驸马爷身上,他既已娶公主为妻,你如何敢做他想。”宁凯旋倒真是男子也就罢了,可惜是个女的,大卫的女子重才情,不惜以幸福为代价。
宁凯旋基本已经确定这是痴人说梦型的,而卫楚这番话让人基本确定他还是单纯的,可听在宁凯旋耳朵里也算可笑了。
“此情此景两位可否作诗一首?”
卫楚对这女子并无想法,但也无法推脱,只开口道:“咫尺红妆佳人醉,何必金殿舞霓裳。”眼却是死死盯着宁凯旋看,他并不是写给内厅里的人的。
“纵使蓝妆不倾国,独秀一枝百年长。”宁凯旋胡绉两句,反正是出来玩的。
“两位里面请。”此时已经有两个小丫头拉开纱帘迎二人进内厅之后便离开。
内厅长榻前坐着一个女子,鹅蛋脸,肤色在灯下显得格外白净,朱唇微抿,双眼低垂,让身为女人的宁凯旋不禁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卫楚也见这女子确实美,简单的云髻在她头上也显的格外好看,这女子并不像外面那等庸脂俗粉,也确实令人吃惊,他缓缓看向宁凯旋,她向来以男装示人,女装时也从无大卫女人这种媚态,只有一次,在她一身蓝衣短髻出现在大卫金殿之时却实实在在惊艳了他的心,而那种美却是冷咧的,没有一丝温度。
“两位公子不说话,可是因妾貌丑?”那女子缓缓站起,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端庄中带些妩媚。
宁凯旋却远远坐下笑道:“姑娘倾城之貌,我二人怕唐突了姑娘。”卫楚不禁讽刺的斜了她一眼,心想,她是真会做戏。不料这小小的眼神却被宁凯旋发现,她狠狠的拧了卫楚大腿一把以示警告,这卫楚识相的低头表示自己错了。
那柳如眉本想拿几下矜持,却不料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却紧张的走到他们跟前跪下来:“柳如眉见过驸马爷,贱妾有眼无珠,还请驸马爷恕罪。”
宁凯旋看卫楚一眼,表示扫了兴了,但随即拉起柳如眉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那柳如眉见宁凯旋并不介意,便也轻轻坐在她旁边倒茶陪罪,她自信自己的美丽能迷倒众生,这驸马爷肯定跑不了。“前些时日宁府遭皇上责罚,我是见过驸马的画像的。”
卫楚此刻不解,那是机密她如何得知便问:“你又如何能看见。”
“像我们这种地方达官贵人自是来的不少,这个如眉不多说了。”柳如眉只一心扑在宁凯旋身上却不理会卫楚是什么身份。
卫楚一想也是,便没再多问,却听隔壁传来一阵的女子放浪的声音不禁有些脸红,柳如眉听习惯了并不太在意,宁凯旋自己经历过更不当回事。“时候不早,我们该走了。”卫楚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这里,纵使面前坐着一个美丽的女子。
“是该回了,不然公主该挂念了。”宁凯旋也怕惹麻烦起身要走,却不想那柳如眉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这着实吓了她一跳。
“驸马爷,您觉得如眉美不美?”
“美,天下没人比你更美了。”宁凯旋觉得头上都是黑线。
“如眉仰慕驸马爷已久,今日得见,是万不能放您走了。”柳如眉说着就跪倒在地,弄的两人不知所措。
“我已有妻室,今日来此不过就是喝顿酒解解闷,怎的就惹的姑娘如此。”宁凯旋心想闯大祸了,都怪那李白,没事给杨贵妃写什么诗啊!
卫楚有心帮忙却帮不上,却不料别的事也跟着来了,只听门“轰隆”几声响,那老妈子被几个官兵拖着扔了进来,摔的她直喊疼,那柳如眉却心疼的要去扶起她,却被两个女子死死按在那里,宁凯旋一看,是智灵的两个侍女。
宁凯旋忘记了大卫的公主是有自己的亲兵和护卫的,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加起来也将近二百人,这些人只有二十个在宁家,其余都在公主府,看今天这个阵仗自己是一出门就被跟踪了,竟然还这么快的召集了公主府的亲兵卫队找过来。
此时智灵在之秀的搀扶下怒气冲冲的到他们面前,看到卫楚却吃了一惊,而后道:“兄长何以纵了驸马来这种地方?”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再仔细一看这是广成王,纷纷跪倒在地叩拜。卫楚怕事情闹大坏了名声便道:“我不过就是好奇,恰巧又遇上他,强拉他来听个曲,你何必这么大的阵仗,连卫队都带来了,你是想杀了他。”
宁凯旋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在她心里女人确实难伺候,尤其是这种有事不能说开的事情,更加尴尬。
“驸马觉得为妻如何做才合适?”遇到这样的事情智灵自然是心痛的,但反应过来却又怕丢了脸面。
“公主自便,我自问心无愧!”宁凯旋这句话让众人傻了眼,大卫公主的地位是很高的,历来没有哪个驸马敢这样,在公主面前自然是百般讨好才是正理。
智灵却因这一句话没了脾气,便说:“把这老货和姑娘带回去。若有谁将今日之事泄露个一星半点,杀无赦!”说完几个侍卫将二人强行拖走,那柳如眉却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哀怨。
智灵与众人一起回了公主府却没去宁家,而侍卫却只带了柳如眉回去没带老妈子。宁凯旋心里发寒,想来这姑娘是要受罪了。她不能阻止越阻止越有事,干脆也没跟他们走,直接回了宁家,而卫楚却一直跟着她不曾回宫,说是这个时间宫门已经关了再叫开扰民,实际上宁凯旋明白,卫楚不过不想回去而已,况且留宿驸马府别人也不能说什么。
刚进门头就见剑竹捧着大肚子焦急的等待,直到看见她回去才松了口气:“公子这是怎么了?公主刚才好大的阵仗像是要将你生吞活剥了一样的带人出去了!怎么公主没一起回来?”说完往宁凯旋身后望了望确实没看见人。
宁凯旋见这剑竹离临盆不远了,这样实在是累,也不知道在智灵手底下受没受委屈,“你都这样了好好回去歇着吧!”
此时宁跃急急从外面回来,见她在就放下心了,又看见卫楚赶紧施礼:“见过王爷。公子这下让我好找,见公主那阵仗实在是太大了。”
“没什么,个中缘由她并不知,只是可怜了那个姑娘。”
“智灵素来温顺善良,不会对柳如眉怎么样的。”卫楚拉着她往正厅去,显然对这里很熟悉,宁凯旋这几个月不在,他为保护宁家几乎每天都来。
“女人要是狠起来可是你控制不了的……”宁凯旋一句没说完却引的宁跃一惊道:“公子说的可是翡翠楼的柳如眉姑娘?”
“正是,那姑娘美若天仙,你也知道?”宁凯旋忽然觉得有的酸,原来他也认识。
“宁家二公子风度翩翩,怎就不能喜爱那柳姑娘?”卫楚看不出宁凯旋不高兴,添油加醋的说了起来。
几人到了宁凯旋久违的大厅,宁跳便细说:“两位有所不知,这柳如眉是之美同乡,若说我欠了之美家一条命,便就欠了她一个夫君。这柳姑娘的未婚夫就是之美的哥哥,当年为护我她也是忍着痛看着自己的未婚夫死去。后来到京城,她也是对我和之美百般照顾。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宁凯旋待下人带剑竹下去休息之后又说:“那她又如何到了那烟花之地。”
“这个确实不得而知,当时的境况也无暇顾及这个。这确实是我疏忽,应该早些告诉公子。”
“为什么不把她赎出来?”卫楚端起茶盏轻轻往嘴里一抿,皱了皱眉头。
宁跃笑了笑说:“那老妈子柳美凤便是她的亲娘,何来赎身之说。”
“这倒有些意思了。”宁凯旋见卫楚皱眉以为他是嫌茶不好,便夺了他手中的茶杯,让他喝清水。谁知卫楚又夺了回去说:“是烫到了。”
“请公子救救柳姑娘吧!宁跃不能再欠债了。”宁跃诚恳的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我一出面柳如眉就完了。你说是你中意之人,公主应该会放的吧!公主都回公主府了,想是生了大气,你顺道儿去给她诊个脉,把江子也带去照顾。”宁凯旋实在不想摊上这样的事,摊上了就得躲。
“公子明知她不是我心中所想,若我这么说,万一公主逼我纳了她,这又该如何?”宁跃摆摆手表示不可行。
宁凯旋心想也是,别的先不说怕是白白牺牲了人家姑娘的幸福。
“那你就求你们王爷去,公主不能让她的哥哥纳个烟花女子。”宁凯旋将主意打到了卫楚身上。
卫楚一口水没喝下呛了出来:“还不是你非要去那地方,惹了事就让我……不去!”
宁凯旋一下没了主意,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也不能一狠心就这么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