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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莫忧最喜欢看他走路,他的步伐就像他上台解说市调一样地不紊不乱,有种吸引人注意的温柔魅力。

铃铃铃……

钱莫忧搁在一旁的手机震动起来,她立刻接起电话。

“喂,莫愁吗?”她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不是。”

“你是谁?有事吗?”她说。

“说话大声一点。”他说。

“没问题!”钱莫忧大喊出声,痛苦地起身走到门外,她早已不顾形象的同事们正巧拿着麦克风大吼出声另一条释放压力的歌--〈舞女〉。

啊啊!啥人能够了解做舞女的悲哀!

酒过几轮后,大家都疯了,什么歌最适合不计形象就要唱什么歌。

钱莫忧格格笑着回头看同事们借酒装疯地在总监面前装神弄鬼的模样,差点忘了自己正在接电话。

“你还在吗?”对方不快地唤了一声。

“呵呵,我还在。”钱莫忧关上包厢门,背倚着墙壁。

“抱歉。我妹妹骑车不小心撞到你。”他说。

钱莫忧听着对方冷凉而带着磁性的嗓音,手臂起了一点鸡皮疙瘩。

“没关系,芳如她没事了吧?”她说。

“她很好,很谢谢你在我们还没赶到前陪她。”

“小case喽,我那时行动还算方便。”不像她现在走路要扶着腰,活像即将临盆的孕妇。

“我们会提供最完整的健康检查,并对于造成你不便一事,提供补偿。”

“补偿什么,不用了啦!我那天已经在医院急诊照过X光了。”钱莫忧听着这人带着漠然的嗓音,她闭上眼,脑中隐约闪过一些前阵子刚做好、还在后制中的一支广告。“总之,你好好照顾你妹妹,带她去收惊一下。”

“嗯。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用这支电话找到我,我叫冷……”

只专注聆听着这人声音,完全忽略他名字的钱莫忧蓦地睁开眼睛。

“等等等等--你有一个可以报答我的方法。”

“说。”男人依旧保持不疾不徐的说话速度。

“钱莫忧!你再不进来,你的歌就要被楔唱完了啦!”钱莫忧的好友许梅梅冲出来对着她大叫,包厢内张震岳的音乐随即传出--

爸爸,我要钱。妈妈,我要钱,我需要你的钱!

“马上进去。”钱莫忧对许梅梅点头后,又对着手机说道:“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

“关于金钱赔偿的问题,我叫律师去跟你谈……”

“我要钱做什么?”钱莫忧打断他的话,哇哇大叫道。“我的意思不是说钱不好,钱我可以自己赚,干嘛跟你们要?我也没被撞到不能工作。你不要诅咒我有后遗症,得靠你们养!呸呸呸!”

“所以?你希望我如何……”男人声音听起来极不自在,像被人掐醉咙。“报答你?”

“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是做广告的,我们现在缺一个好声音帮我们的汽车广告配音,之前挑过的配音员,要不就是声音太匠气、要不就是不够有气势。我觉得你很适合。”钱莫忧说得很兴奋,因为拍片的导演大头,正是纪明仁的好友啊!

“你要我去帮广告配音?”对方声音更加冷冽如冰。

“对也不对,我觉得你oK,不代表‘广告部’那边觉得你oK,所以要麻烦你先来试音。”她说。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没关系,我不勉强啦。你妹撞到我和你来帮忙配音原本就是两码子事,就当我现在痛到七荤八素,胡说八道吧。”她一耸肩,又痛到龇牙咧嘴。

“时间地点用简讯传给我。”他说。

“没问题没问题。”钱莫忧眼睛一亮,声音也灿亮了起来。“那就明天早上十一点,可以吗?地点我再通知你。”

“嗯。”对方挂断电话。

“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这一撞为的就是要找到配音人选啊!”钱莫忧学芭蕾舞伶旋转一圈,然后惨叫一声--

她又忘了她全身还有多处肌肉挫伤啊。

正当她痛到一手扶腰、半边身子贴墙惨叫时,纪明仁推门而出,对她露出灿烂笑容。

“我帮你端好汤了。你讲完电话了吗?”

钱莫忧立刻站直身子,放下扶在腰间的手,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她有预感,她的春天即将要到来了。

纪明仁也对着她一笑。“待会儿唱完之后,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去喝一杯?”

钱莫忧用力点头三下,然后扶住她开始抽痛的脖子,苦笑地说:“我很想去,但我还有事。”

没错,在春天来临之前,她还是要先确定莫愁没事的。

因为莫愁只会在一种情况下,不回她的电话--那就是难受到了极点,不想别人担心的时候。

“啊!”许梅梅抓着皮包匆忙地走出包厢,没预期看到他们两人,脸色突然一僵,却又很快地挤出一个笑容。“喔,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幽会。”

“站在门口怎么叫做躲?”钱莫忧说。

纪明仁大笑出声,朝她一眨眼。“走吧,我们先进去唱歌。其他的事,我们找时间再约。”

“好。然后,我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说。我明天约了一个人来试音,可能就是广告部大头想找的那种声音……”

钱莫忧笑看着身边纪明仁惊喜的笑容,想到他说找时间再约耶、那表示她钱莫忧梦寐以求的约会即将到来,突然间腰也不痛、脖子也不需要搽药膏了。

“梅梅,你不进去吗?”钱莫忧朝许梅梅看去。

“我有事要先走。”许梅梅和他们挥手道别之后,快步转身离开。

才转身,许梅梅装出的镇定立刻垮台。她的手心沁出冷汗,全身不停发抖,她抓紧皮包,不顾形象地在长廊上奔跑了起来。

好难受好难受啊……

第2章(2)

嘟嘟嘟……

这一晚,手机早已不知震动了几次,钱莫愁站在面海的二楼咖啡厅窗边,远远眺望着阒黑一片的海面。

三年前,关博文被葬入这片海洋附近的一座墓园里。

但关博文从不曾消失,他活在她的骨子里,时不时在夜梦里出来戳痛她一下。

除了偶尔神经质地觉得有人跟踪她之外,她其实已经很少想起那段往事了。谁知道就连“不想”这样的念头,也能折磨到她。

有时她想,他若是死了还得不到她的“想”,他会瞑目吗?

关博文表现得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她都差点因为这样的喜欢而准备要接受他。

三年前的这一天,关博文为了想要她同意他的追求,彻夜傻等在她住的街口。她几次催他回家不果之后,决定关机睡觉不理人。他于是在她的手机里留言,唱着苏打绿的〈无眠〉--

他的歌还没唱完,就被酒驾的车子拦腰撞上。

钱莫愁用力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捂住胸口。

她讨厌至今还被这件事情影响的自己,不过是因为早上“好像”有人认识关博文,她就恐慌地想找地方躲起来。

她知道自己没有错,不是她叫关博文站在那里的。但是,理智上知道不代表她在情感上可以接受。

海风刮痛了她的脸颊,吹得她的眼睛又干又痛,但她不想离开窗边。

“可以把窗户关上吗?海风吹得我头痛。”一个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钱莫愁点头,关上窗,没看男人一眼,转身便要离开--

“啊!”她轻呼一声,长发竟被扯住。

她侧着头,发现长发缠住了男人的衬衫钮扣。

“别动。”男人低头解着她的发。

钱莫愁闻到男人身上淡淡的松木味道,因为觉得好闻而多呼吸了两次。

“好了。”男人说道。

钱莫愁动了下唇角,权充笑意,抬头迎上男人的眼。

她一震。

男人眼眸幽深如墨、看她的眼神像刀一样直切入她的心里,惹得她的心跳乱了拍。

她皱了下眉,后退一步,瞬间敛去所有表情。

“抽烟吗?”男人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

“我不抽烟。”

男人头发留得极短,穿着白衬衫和刷白牛仔裤。

“你看起来很像需要一根烟。”他说。

“那就给我一根吧。”钱莫愁接过烟,状似熟练地挟在指间,却又犹豫了一下。“可是店里禁止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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