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谜（四）
柳初颜眼眉上飞起了喜鹊，因为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一下窜到她的前面，气鼓鼓的朝李宅方向走去。
两人走路都自动避开了繁华的街道，柳初颜是有意避开木子公的势力眼线，花无的眼珠一直就死死盯着她，正怕这个答应和他拼酒的小妞一个不注意就溜走了。
至于真实的理由是不是这个，就有待时间和花无本人的验证了。
他们绕了大半圈，才发现李府其实就离双儿的府邸不是很远。
还没到那里，大门外就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人对视一眼，都读出了对方心中的疑虑。无奈人们的好奇心把所有能进去的路都塞得严严实实。
一个刚到的大妈直接扔下豆腐胆子，同她们挤在一起，拉扯着前面人的袖子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快让我看看！”
一个八字胡须的老头转过头，不耐烦地摆手道：“别挤别挤……挤进去也没好事儿！”
豆腐大妈依然不泄气，继续嚷道：“让我看看怎么了？好事儿坏事儿说出来逗逗闷子呗！”
戴着青布帽子的中年男子横着粗眉，瞪着铜铃般的眼珠道：“什么逗闷子！死人了知道吗？”
“啊！”周围倒吸一口凉气，人群更加朝前拥挤。
“可怜啊！”一个老大娘叹了一口气：“这家子算是没指望了，三日前儿子死了，昨夜连李员外两老口子也死了……冤孽啊……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哦？”
豆腐大妈尖叫道：“红衣女鬼来啦！一定是红衣女鬼冤魂不散，要祸害人命啦！”
众人齐齐变色，人群有往外松动的迹象，柳初颜踮起脚尖，勉强能看到大门的台阶上盖着两大块儿白布，白布的轮廓隐约是人形状。
花无拽着她的胳臂，把她朝外拉，凶狠的眼神警告她不要参与这件邪门儿的事儿。
柳初颜更加凶狠的回瞪过去，然后一边朝前拥挤一边大叫道：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花无愤愤的一咬牙，迅速跟上，作为一个称职的保镖，他的理由是不能让赌博的对象出事儿，他始终挂念着斗酒的事儿。
人群流言四起，女鬼的阴影笼罩在整个上空，大家都感到背脊凉飕飕的吹着寒风，人群慢慢向后松动。有那胆小的直接立即回家，关门避祸。
只有银发少年和一个姿色不错的女子还拼命朝前拥挤，蓝布红肩的官差手握大刀围在前面，一直密切注视着周围的人群，寻找着可疑人物，结果这两个人突兀地出现。
柳初颜一边拍着胸脯，一边气喘吁吁问道：“差大哥，府内出了什么事了？怎会这么多人围在这儿？”
领头的差人冒着热汗，干燥的天气就让他心烦意乱，两个人虽然长的顺眼，可是他没有理由向一个升斗小民报告。立马抽出腰刀，凶恶地嚷道：“走开走开，里面发生了命案，想活命别往前凑！”
柳初颜清澈如泉的眼眸中瞬间溢出泪花，花无头痛般扶额，不忍直视，在官差眼里仿佛他也在伤心。
“命案？我，我表妹还在里面，差大哥能否通融一下，让我进去——”柳初颜尽量捏着嗓子，让自己听起来楚楚可怜。
官差头儿狞笑着望着她，一副嫌命长的戏谑：“你想进去？”
柳初颜小鸡啄米般点头，一把拉过花无，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这是我表妹的丈夫，我表妹生性胆小，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定是惊恐万分，我想进去看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官差头儿几个月前小妹刚刚出嫁，结果在夫家受到了婆婆的白眼儿，敲女人出嫁是泼出去的水，就算娘家人知道了，也是无能为力。
他望着眼前和小妹一样年纪的姑娘，似乎有些触动，语气稍缓道：“想进去可以，但是在仵作的验尸结果还未出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府！”
得到了准消息，柳初颜连忙称是，拉着一脸因为被人误会而悲戚的花无，疯也似的冲进去。
一进大门，迎面的是一扇巨大的琉璃墙，墙面金光点点，璀璨斑斓。
柳初颜在袖中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如果说在双儿府上看到无比奢华，光这一大块儿琉璃墙就价值不菲，还被主人随意扔在门口做挡风石。
捏捏荷包，她一阵气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定了一下心神，发现已经随着众人走到了前厅门口。
两个腰插大刀的官兵就像门神般两边站立，见到陌生人靠近，凶神恶煞盘问一番，得到了领头儿的手令，这才让他们进去。
花无随意在嘴里叼着一根草芯，漠然惬意的样子仿佛他是来这里度假，丝毫也没受到豪华装饰和死人气氛的影响。
柳初颜略了下鬓边的发丝，暗想这人除了泡在酒坛子里，其他事情大概就是一个白痴。
进了花厅，一阵嘤嘤哭泣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发现厅中聚集了衣饰简单的仆人。
门卫刚刚提醒过，府中所有的人，因为发生了命案，已经全部聚集在一起。
柳初颜眼中精光一闪，以往刑侦电视剧的经验，凶手往往隐藏在毫不起眼的角落，或许就在追查者身边。
凡是有一星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大致扫视一遍，所有的人身形都不符合昨晚那个异常纤细矮小的“半面女鬼”。
下人们见有生人进来也没有多大波动，有的丫鬟继续哭哭啼啼，有的家丁沉默不语，有的却是在那里唉声叹气。
柳初颜神色悲痛，沉重地走向厅上，眨巴一下眼睛，挤出一些湿润，声音沙哑道： “各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之说，府中这三起命案定都是人为，如果你们愿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们，找出幕后凶手，还你们大家清白。”
大伙都看着他，有些表情明显不信，花无沉默地站在她的背后，一头怪异的银色头发增加了些许神秘的色彩。
柳初颜晓以利害，如果他们不配合，可能会让追查凶手的最佳时机也错失了，这是说给与主人感情深的仆人听的。
再说这件案子要是一直拖着，也会拖延大家另寻雇主的时间，耽误养家糊口的活当，这是说给那些以谋生为目标的人听。
更重要的是，如果凶手转移凶器嫁祸他人，这里多半的人都会陷入被人诬陷的麻烦，毕竟凶手最想做的是脱罪。
几番言语下来，所有人的神色都出现裂缝，赶紧把知道的所有消息，都透露给这个可能帮他们减少麻烦的姑娘。
一个年轻瘦小，梳着双丫髻，眼眶红肿的青衣小丫鬟开口。
“这位姑娘，你想知道什么？”
柳初颜目光如炬，直奔主题：“这府中最近可有什么行为鬼祟之人？”
所有的青衣小丫鬟们把头都摇得跟鹌鹑似的，齐声道：“没有啊。”
柳初颜瞳仁一动，那个半面女鬼既然戴着面具，有很有可能认识她的人很多，这样做掩人耳目。
她眉梢一挑，追问道：“那近日来府中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小丫头努力回想，除了自家少爷意外暴毙，老爷夫人双双离奇死亡，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儿。于是茫然的摇摇头。
一只颤抖的手举起来，柳初颜望过去，却是一个蓝衣家丁，他嗫嚅着，还没说话脸就红了。
“有。”
柳初颜暗想好清纯的酗子啊，大概平时腼腆惯了，还没和女孩子多说几句话呢。
“请说。”她强制镇定道。
蓝衣家丁的脸更红了。他一面回忆，告诉她昨日在院中劈柴，劈好后拿去柴房的时候看到柴堆后面有一抹红影，他以为上房的哪个丫鬟姐姐来厨房吩咐膳食，等到转过柴堆，揉了揉眼睛之后红影就不见了。
红影？柳初颜还想进一步了解，其他人就像是唯恐被抢攻一般，急急围上前来，七嘴八舌的说起来，搞得她一句也没听懂。
花无大喝一声，一下跳到柳初颜跟前，警告这群人，如果不好好说话，他们就不管这事儿。
场子渐渐冷却下来，家丁们带着怯怯的眼神瞄着银发少年，逐个儿说来。大部分的信息都是没有用的流水账，什么张三偷了王二的藏酒，李四偷了刘八的媳妇儿。
大丫鬟小桃站在人群后面，始终搅着手中的帕子，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最终她还是站出来：“姑娘，我们府中有一位家丁叫阿壮。”
第一个青衣小丫鬟连忙大声叫道：“小桃姐……”明显的警告。
大丫鬟小桃脸色平静，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本是府中隐晦，但事到如今不得不说。”小丫鬟这才低着头站在一边。
小桃道：“前两日清晨，我在茅房中发现晕过去的阿壮，从他醒来后就像中了邪一般开始胡言乱语，老爷当天就差人把阿壮人送回了老家，为了防止府上乱作一团，夫人特意交代我不要往外说。”
柳初颜早就注意到小桃，此刻见她道来，心中也是一惊，如果不是这里的主人全部暴毙，他们顾忌余威也不会说真话的。
“那阿壮家住哪？”
小桃道：“北郊行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