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宫两个月后,君瑜在此见到了袁太后。与她上辈子的印象无二,袁太后是一位相当慈爱的长辈,鹤发童颜,气质超然并无一般老妪之态。可以从她精睿的双眸里看出经过岁月磨练沉淀后的平静与祥和。袁太后并不常在宫中,一旦到了春日便会启程去皇家避暑的行宫去修行,只有在中秋时才会回来。且袁太后与袁贵妃并非直系姑侄关系,而是堂姑侄,如今袁家当家的人不过是袁太后的堂侄罢了。这层关系注定了袁太后与袁贵妃之间微妙的关系。
君瑜记得,袁贵妃并非事事顺着袁太后,譬如说这六宫事宜,没有中宫在位,当为后宫位分最重的袁太后管理,但如今却是袁贵妃与淑妃分理事宜,太后却常年在外修行,她曾听过太后离宫之事也是袁贵妃劝解的,从此而言,姑侄两人并非齐心。尽管如此,但袁太后一向对齐煊疼爱有加,又见君瑜每日安心在佛堂抄经,忍了袁思真陷害她的事,是个老实有韧劲的孩子,故而对她也心有好感。
“以后在哀家这里,你便先与玲珑作伴,住在她旁边的揽月轩也好有个照应。”袁太后从第一眼看到君瑜时便觉得她比起同龄之人多了份淡定与谨慎,在宫中,这两样是万万不能丢掉的。而寒香阁受罚于淑妃之事又让她看到了审时夺度有进有退的司徒君瑜。仅从这两件事而言,她对司徒君瑜的考核大约已经过了一半。因此,在淑妃与袁贵妃为划定司徒君瑜的归属争论不休时,她适时地选择了介入,让她意外地是,一向对后宫之事漠不关怀的皇上竟也默认了她的做法。也许,她等待多年的契机到了呢?
“我终于也有个伴了,”齐玲珑愉悦的笑声打断了袁太后的思绪,“太后娘娘,让我带君瑜先去安顿下来,再来与你说话可好。”
“你这猴儿,可别吓到她。”袁太后笑了笑,示意她先带君瑜下去。
两人方出了太后的苑子,齐玲珑就立即拉起她的胳膊,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笑容,“这下可好,阿煊哥哥的宝贝就在我身边,看他以后还敢取笑我不。”
君瑜忍俊不禁,忙小声道,“公主。。”
“呵呵,我只是喜欢说笑。君瑜你莫生气,现在我照顾你可方便一些了。”齐玲珑笑得甜糯,挽起她的胳膊,“以后私底下你我就名字相称好了。你住的揽月轩就在我的绮春阁旁,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就是。”
“多谢公主殿下。”君瑜点头谢道。
齐玲珑鼓起腮帮,眼睛瞪得圆通通的,“阿瑜你又错了。”
“是,玲珑。”君瑜无奈,只好低声唤了一声。
“这才对嘛。”齐玲珑一边走一边道,“你不知晓,自从南昇姐姐走后,这宫中我除了太子妃以外,都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了。以后有你在我就不寂寞了。”
在揽月轩安顿下来后,君瑜一番梳洗过后与齐玲珑一起去千秋殿正宫伺候。她上辈子连最挑剔的齐煊都伺候的很好,更不遑说袁太后。且她举手投足间只有高贵风流与一般的侍候宫女又不相同,让袁太后惊叹不已,待她更是不同。
君瑜心中却开心不起来,她没有想到上辈子受过的磨难恰巧成全了她这辈子的从容不迫,真不知是该笑还是哭呐。如今的她只能算暂时安全,不必直接与袁思真李雪晴等人正面冲突,却不得不暗地里防着她们。
太后的日常起居并不复杂,人老后睡得时辰便短,多数的时候,袁太后不是在练字就是在听人念书。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的眼睛有时并看不清书上的字。以前这念书之事都是由齐玲珑来,而君瑜到此后,便由着君瑜与齐玲珑轮着来。
也许是太后有心要tiao教君瑜,这几日她叫两人选读的都是女诫。齐玲珑一向看不惯女诫教导女子卑顺懦弱,读了几次就借机溜走,并不是耐烦。袁太后也都随着她去了,倒是君瑜感觉这几日自己就要将这女诫七章都要背的滚瓜烂熟了。
这日齐玲珑见屋外落雪,又找了由头跑出去,独留她一人在给袁太后读女诫最后一章。
等她读完后,袁太后示意身边的张嬷嬷给她看座,“你性子安稳,难为你陪哀家这几日。”
“臣女惶恐。”君瑜忙欠身,“能为太后娘娘读书是莫大的殊荣。”
“若玲珑能有你几分沉稳谨慎,哀家便也安心了。”袁太后咳嗽两声,君瑜忙捧了一旁的糖渍茶梅给她。
袁太后取了一颗,朝她微微一笑,甚是和蔼,“你这孩子总是这般贴心,读了这会子书也该累了,先去坐着吧。”
君瑜微微颌首,坐在一旁,接过张嬷嬷递给她的茶水,稍稍抿了一口便放下了,想来袁太后是有话与她说。
“这几日哀家叫你与玲珑读女诫,你对女诫可有何评注?”袁太后将女诫翻看。
“会太后娘娘,臣女觉得有可取与不可取之处。”君瑜低声道,“女诫旨在教育女子遵守三从四德,卑微屈从于自己的长辈与丈夫。其可取之处为忍,是以家和,不可取之处乃为矫枉过正,女子柔顺是为德但不代表要懦弱卑微,若在一个家中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子女便不会尊重母亲,更是鄙视看轻女子,并不合理。”
袁太后似乎很满意她的答案,不断地颌首,“张嬷嬷,明日将宫中的内训拿来给君瑜参阅,她是个有悟性的。”
“多谢太后娘娘。”君瑜心里微微紧张,她本以为这样说会让袁太后感到不悦,但似乎又不是这样的,比起袁贵妃要求女子绝对服从自己的丈夫,袁太后似乎更加的感性。且内训本是宫中嫔妃与皇子妃才需修习的东西,太后让张嬷嬷取内训与她,大约是看重她的。
“太后娘娘,淑妃娘娘求见。”千秋殿的王内监躬身进来通报道。
“叫她进来吧。”袁太后从容道,向君瑜招了招手,“来哀家身边。”
君瑜起身站在袁太后一旁,微微低着头。见淑妃一身正品红华服走了进来,低身行礼。
“母后万安。”淑妃先是朝太后欠了欠身,又看了一眼君瑜,捂嘴笑道,“还是母后会教人,这才几日,司徒家的小姐就水灵的如嫩葱般惹人喜欢。就不知母后是要将这妙人儿许给谁?”
“你这猴儿莫要为难这老实孩子了。”袁太后轻轻握住君瑜的双手,笑道,“你且去帮我寻玲珑,叫她莫要再贪玩了。”
“是。”君瑜知晓袁太后是给她一个借口先离开,免得被淑妃为难,忙领命去了。谁知还未跨出千秋殿的宫门就与袁贵妃一行人打了个照面,这是上元节后第一次和袁思真李雪晴两人见面。
袁贵妃见她倒也诧异,却还是朝她微微笑了笑,“可还习惯?”
“回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待臣女十分照顾。”君瑜低着身子,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袁思真与李雪晴两人,而那两人也并未躲着她的眼神,均是探究地看着她。
“你是个有造化的,母后宫中许多年都未收过良家子了。记得谨言慎行好生伺候太后娘娘。”袁贵妃又吩咐道。
“臣女遵旨。”君瑜依旧谦逊柔和,似乎之前与袁贵妃等人并未发生任何龉龌般。
王内监走了出来,朝袁贵妃拜了拜,“贵妃娘娘,太后有请。”说罢给了君瑜一个眼色,君瑜忙欠身离去。
才出了千秋殿,她还未走两步,就被人拖到一旁的宫道,吓得她差点使出了与喜乐学的防身术。
齐玲珑捂着她的嘴,小声道,“阿瑜莫要叫,是我。”
君瑜推开她,面赤耳红,“玲珑,你这是做什么?”
“嘘,有人在寒香阁等你。”齐玲珑故作神秘,“我怕被宫人看到我们的行踪,待会就麻烦了。”
“是谁?”君瑜脑中早已千回百转,紫蔻没有必要这么神秘,且如果她见得是白子墨,一定是紫蔻在其中牵线,白子墨应该不会找齐玲珑,剩下的便只有齐煊,可齐煊远在北地郡,无陛下的敕令是绝对不能回京的。
齐玲珑呵呵一笑,将一个木漆盒子递给她,“就知道你猜不中了,那人说你看了这个就知晓是谁咯。”
将盒子打开,里面是崔觐送她的那对芙蓉玉镯,她上次赌气放在家中叫人还给崔觐。
“他说上次你回家惹你生气,想给你道歉。”齐玲珑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猜出是谁,便轻声道。
将盒子合上,君瑜面无表情地将盒子递回去给齐玲珑,“劳烦你把这盒子送回去了。”
“阿瑜,你就去看看嘛,他好可怜的,一双眼睛无辜得好像小鹿一般。。叫人看着心软。”齐玲珑劝她道,想起崔觐一副孱弱无辜的模样,她就觉得必须要帮他劝服君瑜。
“。。。。”君瑜心道崔觐最是会骗人的,难怪齐玲珑会被他支使过来。
“阿瑜,你去吧。”齐玲珑不由分说地就将她拉往寒香阁的方向,一边指着灰蒙蒙的天空,“你看这雪又大了,他连伞都没有撑。不管了,我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来都是要说到做到,阿瑜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君瑜被齐玲珑的古道热肠弄得哭笑不得,又拗不过齐玲珑,只好被她一路拖到了寒香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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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觐的再次出翅给大家什么样的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