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林裳1
林家在西楚国也算个名门望族,曾经盛极一时,不过这两年衰落了。要说其衰落的原因,出在林家那名时值七岁的小女身上。
林家小女林裳,貌丑力气大,出生那日便克死了亲娘,那之后,又陆续克死了父亲和兄弟姐妹。她是个灾星,只要她在的地方,都会遭难,她的亲人更是一个都没有逃过厄运。
林裳出生时,他的母亲挣扎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只为听到他的父亲的承诺。林父承诺妻子难产死亡一事,不迁怒到林裳身上,并且自此让林裳男扮女装,守护好这个儿子。
林母怀胎三月之际,便发现了自己腹中胎儿的与众不同,每每她挺着大肚子靠近植物之时,那些花花草草便如同接受了甘霖一般,忽然精神起来。
最夸张的一次是满院的桃花因为她怀中的孩子,在二月里满园盛开。
林父林母瞒下了这个秘密,并且翻阅古籍查到了类似的事迹。
万年前,中州国曾出过一个男婴,生来能与植物沟通,实为大自然的宠儿。只是他的能力近乎妖孽,还未成长之时,便被人扼杀在了摇篮里。
后来北辰国和南云国在万年历也陆陆续续出现过拥有这般能力的婴孩,那些婴孩有两个共同点,一为全是男婴,二为都为世人所眼红,陷入被世人围攻的境地。
发现自己的孩子能力过人时,林父林母是相当高兴的,但古籍上的记载令他们立刻认识到了事实的残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难道也要面对那样的现实吗?
为人父母,又如何会想看到自己的子女受苦,甚至为世人所抹杀。
他们必须做些什么,把孩子保护起来。
隐瞒下林裳有与植物沟通的能力以及让他男扮女装,便成了最好的办法。
可是,林家夫妻却未曾预料到,林裳不仅有天赋异能,还是个灾星。有所得便有所失,每个月总有那么一天,林裳会一直在灾难之中度过。
连林父都曾心里暗自觉得是林裳带来了灾难,然而事实上,林裳又何曾真的拖累了谁,他的灾难,从来只会降临在她自己身上,受苦的就只有他自己而已。
至于林家的败落,更与林裳何干,当家人无用,各长老贪婪,那些掌权者里没一个好东西,这样的林家又怎么可能繁盛下去。
今天又是一月一次的灾难日,林裳不敢待在家里,怕毁了自己那个本来就破败得可怜的小屋子。他自己一人钻进了魔兽山脉的外围,他从来都不怕会碰上魔兽,因为植物们会教他避开。
林裳的修炼天赋不错,七岁便已经修炼出了玄力,如今是个三星玄者,没有人会指导他修炼,也没有人期望他修炼。但是他还是自己努力着,如果变强了,他便离开林家,自家住进深山老林里,常年与草木们作伴。
他已经无父无母了,不能更寂寞了,林家更不是他的牵挂。如果可以,他可以抛下世间的一切去隐居。
走在魔兽山脉的树林之中时,旁边的大树朋友忽然被一阵巨风刮到,巨大的枝干当即断裂,朝着林裳身上砸来。
“林裳小友小心!”掉落了枝干的大树赶紧大声喊道。
虽说高声,这声音也只有林裳能听到。
大树被风吹折了枝干这种事情,几乎没可能发生,但只要有了林裳,这事便确确实实地发生了。他足够倒霉,倒霉起来能够让不可思议的事频频发生。
林裳赶紧要去躲,但是脚下突然被风吹过来一块石头,将他绊倒,结果他不仅没有避开枝干,还狠狠地摔了一跤。
枝干相当重,压在他身上,教这会儿的他几乎起不来。
“林裳小友,你还好吧。”大树们纷纷开口慰问。
林裳艰难地从枝干底下爬了出来,爬到了方才掉了枝干的大树旁边,伸手抚上了大树的枝干,“你没事吧。都怪我,要是我不来的话,你也不会断枝干了。”
“只是断个枝干而已,来年春天还会长出来的。林裳小友无论什么时候来,我们都欢迎。只是你要遭那么多罪,也太可怜了。”大树抖了抖枝叶,示意自己没事。
“谢谢你们。”林裳咧嘴一笑,即便日子过得辛苦,但起码他还有那么多朋友。
“我听说人类都有爹娘,林裳小友的爹娘呢?林裳小友受这么多苦,你的爹娘不来帮帮你吗?”不知是哪棵大树忽然挑起了一个不太好的话题。
这一片树林,林裳不是第一次。他是从两年前开始躲进魔兽山脉的,从那时候开始,每次来的都是同一片林子,他认得这里的每一位树友,所以从来不会走错。
只是两年时间里,每个月他只在这里待一天,很少和树友们提及自己的身世,他们商海不知道他的出生。
有一棵树问起,其他的树们也纷纷好奇起来。他们对人类的认知,都是从那些闯入魔兽山脉的佣兵们身上得来的。
进魔兽山脉的佣兵不少,不过魔兽山脉那么大,能被人类经过也只是极少数。他们这些老树,有的已经度过了上百年的年月,但对人类的了解也少之又少。
花草树木诞生于种子,诞生于枝芽,他们也有父母,只是与父母的关系并不若人类那般紧密。他们会扎根于一处,一辈子就站在同一个地方。
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比起父母来,更亲密的是这些就在身边的伙伴。
天气好的时候,一起晒晒太阳聊聊天,大雨倾盆时,互相鼓励。或许有伙伴倒下时,会倒在自己的身上。
树这种植物,动弹不得,所以最可悲的时刻是伙伴倒在自己的伸手,自己也无法为它做些什么。
“我的爹娘,死了。”林裳声音低低的。
他不曾见过母亲长什么样,或许算是见过了,只是刚出生那会儿。父亲也在他五岁大的时候死了。
父亲怪过他,但在死前的那一刻释然了。母亲的事他从父亲的口中听说过,他的母亲真的很好。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没有什么与花草树木沟通的本事,只想能和父亲母亲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可他从五岁那一刻起,便已注定这辈子只能依靠自己走下去了。
“死了……是归于尘土了吗?”对于大树们而言,死亡便是归于尘土,似乎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
“是。”该怎么向一群树木解释,人类对死亡的看法呢,七岁的林裳觉得暂时还是不解释了,现在的他忙着遭难,不能分太多的心。
“你们这些不解风情的老树干,我听说寻常人类孩子,都有爹娘抚养他们长大。爹娘总是很疼爱孩子,孩子也很依赖爹娘。林裳小友才七岁,就没了爹娘,多可怜啊,你们怎么还能提他的伤心事呢?”
一株生长在树脚下的楔忽然加入了讨论,娇滴滴的声音和老树们的老者之音不同,显得年轻而又有活力。
“竟然是这样!”
“楔你真是见多识广。”
“哎呀,我们这些老糊涂,都不知道啊。”
老树们因着楔的这句话,纷纷开始自责起来。
在老树们吵吵嚷嚷之时,天忽然就下起了大雨,好好待在原地没动的林裳,便被淋成了个落汤鸡。
无论动与不动,老天总能找到整他的办法。
“林裳小友,有人过来了,你要不要躲一躲。”大雨过后,有大树突然发现了情况。
“我要是就在这里躲起来的话,会被发现吗?”林裳并不想离开这个能有树陪他说话的地方,其他地方的花草树木他还不熟,也不好意思去与他们搭话。
“恐怕不行啊,来的两个人类修为高深,林裳小友要是躲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被发现的。”
林裳只得起身,一边摔跤,一边远离了那片林子。
闪耀着紫光的玄力从他出来的方向亮起,林裳年纪虽小,可也认得,那紫色光芒,代表的是玄帝强者。
寰宇大陆上,玄帝强者的存在,几乎只是传说而已,根本没什么人见过他们。可是这会儿与传说中的玄帝强者距离这么近的林裳却完全开心不起来。
玄帝强者的战斗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周围的一切都会被波及。
他看到了,看到了玄帝强者一招强击之下,方圆百米的花草树木无一幸免。原本生机勃勃的树林,立即化作光秃秃的一片。
他仍记得上一刻的热热闹闹,可从这一刻起,方才安慰他的老树们就都死了,不,用老树们的话来说,那叫归于尘土。
玄帝强者的战斗不会那么快结束,还可能转移地方,今日的魔兽山脉外围不宜久留。林裳深深地看了一眼树林的方向,最终噙着泪水离开了魔兽山脉。
一路上,他会踩进突然冒出来的大坑里,会被从头而降的巨石砸中脑袋,甚至还差点被雷劈中,可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停下脚步,任凭一路上出现了多少厄运,他也依旧在走,倒下了爬起来再走。今日,他不愿意停。